洞天清録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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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鉉深得古小篆法,有篆千文,刻石南昌,精妙,無愧古人。

    今已重摹。

    綏蠻校尉予遡瀟湘歴衡潭,永全道五郡並無古刻,惟道州有漢。

     ○ 綏蠻校尉 能君之碑,若浯溪中興頌,乃唐中世所立爾。

    亦打石之工人,每因舊跡加洗刻,以為衣食業。

    故愈失真。

     ○ 南嶽碑 餘嘗見南嶽一僧,雲:“嶽山多秦漢以來碑,在林莽蔽翳間,寺僧懼爲官司所擾,匿不敢言,亦不敢遷至屋下。

    故愈為霜露剝蝕,良可歎也”。

    僞作王大令書,山陰僧。

     ○ 僞作王大令書 保母墓志,韓伲胄以千緍市其石。

    予每疑其贗作,殊無一點大令氣象。

    及見東坡所作子由保母墓志,語則僧,實僞也。

     ● 古畫辨 古人逺矣。

    曹不興、吳道子,近世人耳,猶不復見一筆,況顧陸之徒,其可得見之哉。

    是故論畫;當以目見者為準。

    若逺指古人曰:“此顧也,此陸也,不獨欺人,實自欺爾”。

    故言山水,則當以李成、範寛;花果則趙昌、王友;花竹翎毛則徐熙、黃筌、崔白、崔順之;馬則韓伯時;牛則厲範二;道士仙神則孫太古;神恠則石恪;貓犬則何尊師、周炤。

    得此數家,已為竒妙。

    士大夫家或有收其妙跡者,價已千金矣。

    何必逺求太古之上,耳目之所不及者哉。

     ○ 李營丘 營丘作山水,危峯奮起,蔚然天成。

    喬木倚磴,下自成陰,軒甍閒雅悠然,逺眺道路深窈,儼然深居。

    用墨頗濃而皴散分曉。

    凝坐觀之,雲煙忽生;澄江萬裡,神變萬狀。

    予嘗見一雙幅,每對之,不知身在千巖萬壑中。

     ○ 範寛 範寛(畫),山川渾厚,有河朔氣象;瑞雪滿山,動有千裡之逺;寒林秀孤,挺然自立,物態嚴凝,儼然三冬在目。

     ○ 趙昌王友 趙昌折枝有工,花則含煙帶雨,笑臉迎風;果則賦形奪真,莫辨真僞。

    設色如新,年逺不退。

    王友乃昌之上足,賦形入昌之室,寫生則未逮。

    繼友之後者,惟長沙吳澤也。

     ○ 徐熙、黃筌 徐熙乃南唐處士,腹飽經史,所作寒蘆、花煙、水鳥、野鳬,自得天趣。

    黃筌則孟蜀王畫師,目閲富貴,所作多綺園花錦,真似粉堆者而不作圏線,孔雀鸂■〈氵鶒〉,艶麗之禽,動止生意。

     崔白 崔白作花鳥,必先作圏線,勁利如鉄絲,填以衆彩,逼真如生。

    所畫荷蘆,颯然風生。

    順之乃白之孫,綽有祖風。

    所作翎毛,獨步天下。

    上有禦寶,乃順之所作。

    玉虛殿立屏靣,流落人間,徽廟時以價得之。

     ○ 韓幹 幹與李杜,同時所作馬,世間見一二長幅,上作街道闌幹,不作馬攏並無他物象,其馬神駿,不可名狀。

     ○ 李伯時 伯時惟作水墨,不曾設色,其畫殆無滯筆。

    凡有筆跡重濁者,僞作。

    其於人物靣相尤妙。

     ○ 厲歸真 厲歸真、範子泯,皆異人。

    厲多作寒林,而牛則逺觀如活,近視有未工處。

    範多作楊栁,筆嫩。

    而牛亦不及厲,然二家近時所無。

     ○ 孫太古 太古,蜀人。

    多用遊絲筆,作人物而失之軟弱,出伯時下,然衣褶宛轉曲盡,過於李。

     ○ 石恪 恪亦蜀人。

    其畫鬼神,竒恠筆畫勁利。

    前無古人後無作者,亦能水墨作蝙蝠、水螭之屬。

    筆畫輕盈而曲盡其妙。

     ○ 何尊師、周炤 尊師不知何許人。

    炤則熙寜畫院。

    祗應所作貓大(犬),何則有士夫氣。

    周則工人態,度生動自然,二家皆有。

     ○ 直幅橫披 古畫多直幅,至有畫身長八尺者。

    雙幅亦然。

    橫披始於米氏父子,非古制也。

     ○ 畫絹 河北絹,經緯一等,故無背靣。

    江南絹,則經麄而緯細,有背靣。

    唐人畫,或用搗熟絹為之。

    然正是生搗,令絲褊不礙筆。

    非如今煮練加漿也。

    古絹自然破者,必有鯽魚口與雪絲。

    僞作者則否,或用絹包硬物椎成破處,然絹本堅,易辨也。

     ○ 古畫色 古畫,色黒或淡,墨則積塵。

    所成有一種古香可愛。

    若僞作者,多作黃色而鮮明不塵,暗此可辨也。

     ○ 古畫軸 古人多作簪頂,軸小而重。

    今人所用如蔗段,大而輕。

    古人用■〈朿上束下〉木、降眞,或烏木、象牙,它木不用。

     ○ 米氏畫 米南宮,多遊江浙間,每蔔居,必擇山水明秀處。

    其初,本不能作畫,後以目所見,日漸摹倣之,遂得天趣。

    其作墨,戲不專,用筆或以紙筋,或以蔗滓,或以蓮房皆可為畫,紙不用膠礬,不肯於絹上作。

    今所見米畫或用絹者,後人僞作。

    米父子不如此。

     ○ 楊補之 臨江楊無咎,補之,學歐陽,率更楷書,殆所逼真,以其筆畫勁利,故以之作紙梅,下筆便勝花光、仲仁。

    補之嘗遊臨江城中一娼館,作折枝梅於樂工矮壁。

    至今,往來士夫多往觀之。

    娼藉此以壯門戶。

    端平間爲偷兒竊去其壁,車馬頓希。

    今江西人得補之。

    一幅梅價,不下百千金,又詩筆清新,無一點俗氣。

    惜其生不遇蘇黃諸公,今人止以能作墨梅目之,竟無品題之者。

     ○ 名畫多無對軸 郭忠恕、石恪、厲歸真、範子泯輩,皆異人,人家多設絹素筆硯,以伺其來而求畫,然將成,必碎。

    間有得之者,不過一幅半幅耳。

    李營丘、範寛,皆士夫,遇其適興則留數筆,豈能有對軸哉。

    今人或以孤軸為歉,不足與之言畫矣。

     ○ 掛畫 擇畫之名筆,一室止可三四軸,觀玩三五日别易名筆。

    則諸軸皆見風日,決不蒸濕。

    又輪次掛之,則不惹塵埃。

    時易一二家,則看之不厭。

    然須得謹願子弟,或使令一人細意捲舒,出納之日,用馬尾或絲拂輕拂畫靣,切不可用椶拂。

    室中切不可焚沈香、降真、腦子,有油多煙之,香止宜蓬萊箋耳。

    牕牖必油紙糊,戶常垂簾,一畫前,必設一小案以護之。

    案上勿設障靣之物,止宜香爐、琴、硯,極暑則室中必蒸熱。

    不宜掛壁。

    大寒於室中漸著小火,然如二月天氣候,掛之不妨,然遇寒必入匣,恐凍損。

     ○ 裝褙 畫不脫落不宜數裝褙,一裝禙則一損精神,此決然者,至墨迹亦然。

     ○ 古畫絹 古畫絹,脫以手指點之,皆能破損,一壞則不可復救。

    又有酒餘、汗染、食油膩,此皆大戒。

    切須片紙先寫此,粘窗以呈客,方可引客入觀。

    然又多以此獲罪於貴客。

    所以人家有法書名畫,止可時以自娛,茍以竒品自衒,誠賈禍之媒,切宜謹之。

    墨迹法帖亦然。

    若古鐘鼎尤脆爛者,手觸之則糜潰,米元章之言如此。

     ○ 辨名畫 人物顧盼語言,花果迎風帶露,飛禽走獸精神脫真,山水林泉清閒幽曠,屋廬深逺橋彴往來,山腳入水澄明,水源來歴分曉。

    有此數端,雖不知名,定知妙手。

     ○ 辨謬畫 人物如屍似塑,花果類瓶中所插,飛禽走獸但取皮毛,山水林泉模糊遮掩,屋廬高大不稱,橋彴強作斷形山腳,水靣水源無來歴,幾此數病,皆謬筆也。

     ○ 名畫印識 徐熙畫,於角有小熙字印。

    趙大年、永年,則有大年某年筆記,永年某年筆記。

    蕭照,以姓名作石鼓文書。

    崔順之書,姓名於葉下。

    易元吉書于石間。

    王晉卿家蔵者,有寶繪堂方寸印。

    米元章,有米氏翰墨,米氏審定真跡等印,或用團印,中作米芾字如蛟形。

    江南李主所蔵,則有建業文房之印,内合同印。

    陳簡齋則有無住道人印。

    蘇武功家,則有許國後裔蘇耆國老等印。

    東坡則用二寸長形,印文曰;趙郡蘇軾圖籍。

    吳傳朋則曰:延州吳説,又曰:吳説私印。

     ○ 異畫 石恪作飛鼠,張之,則鼠不入室。

    何尊師作貓,則鼠皆逺避。

    闗仝於霅川長興成山寺羅漢壁作猿鶴,皆走而復歸。

    吳道子作山水小龍,(缺文)家舒之,則雲霧生,信州懐玉山有名畫,畫(缺文)請祈雨,常有一二身飛還寺中。

     ○ 宋復古 宋復古作瀟湘八景,初未嘗先命名,後人自以為洞庭秋月等,目之今,畫人先命名,非士夫也,盧楞伽,唐。

     ○ 盧楞伽筆 世人罕見,餘於道州見所作羅漢十六,衣紋真如銕線,惟崔白作圏線,頗得緒,餘至伯時,方不及也。

     ○ 畫無筆迹 畫無筆迹,非謂其墨淡模糊而無分曉也。

    正如善書者蔵筆鋒,如錐畫沙印泥耳。

    書之蔵鋒在乎執筆,沈著痛快人能知善書執筆之法,則能知名畫無筆跡之説。

    故,古人如王大令,今人如米元章,善書必能畫,善畫必能書,實一事爾。

     ○ 畫家點睛 畫家點睛,人物、鬼神,生動之物,全在點睛。

    睛活則有生意。

    宣和畫院工或以生漆點晴,然非要訣要須先圏定目晴,填以藤黃,夾墨於藤黃中,以佳墨濃加一點作瞳子,然須要參差不齊,方成瞳子,又不可塊然。

    此妙法也。

     ○ 摹臨 臨者謂以元本置桉上,於旁設絹素象,其筆而作之。

    繆工決不能摹此,則以絹加畫上摹之,墨稍濃則透元本,頓失精神。

    若以名畫借摹臨,是自棄也。

    就人借而不從,尤非明鍳者也。

    米元章就人借名畫輒模本,以還而取其元本,人莫能辨此。

    人定非鑒賞之精也,金碧山水,唐小李將軍始作。

     ○ 金碧山水 其後,王晉卿、趙大年,近日,趙千裡,皆為之。

    大抵山水,初無金碧、承墨之分。

    要在心匠布置如何耳?若多用金碧,如今生色罨畫之狀而畧無風韻,何取乎?墨其為病則均耳。

     ○ 畫忌如印 畫忌如印。

    吳道子作衣紋,或揮霍如蓴菜條,正避此病耳。

    由是知李伯時、孫太古專作遊絲,猶未盡善。

    伯時有逸筆,太古則去吳天淵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