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林玉露卷之六 乙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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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眉容不斂,是必鐵作心肝者。

    然當垓下訣別之際,寶區血廟,【寶區血廟 「區」,明活字本作「軀」。

    】了不經意,惟眷眷一婦人,悲歌悵飲,情不自禁。

    高帝非天人歟?能決意於太公、呂後,而不能決意於戚夫人。

    杯羹可分,則笑嫚自若。

    羽翼已成,則欷歔不止。

    乃知尤物移人,雖大智大勇不能免。

    由是言之,「世上無如人欲險」,信哉! 虞賓 堯不以天下與丹朱而與舜,世皆謂聖人至公無我,【聖人至公無我 「我」,明活字本作「私」。

    】知愛天下而不知愛其子。

    餘謂帝堯此舉,固所以愛天下也,尤所以愛丹朱也。

    異時雲行雨施,萬國鹹寧,虞賓在位,同其福慶,則安家而厚蒼生,兩得之矣。

    若使其以傲虐之資,【其以傲虐之資 「虐」,原誤作「虞」,據諸本改。

    】輕居臣民之上,則毒痡四海,不有南巢之放,必有牧野之誅,尚得為愛之乎?曾子曰:「君子愛人以德。

    」龐德公曰:「吾遺子孫以安。

    」堯舜之於子,亦不過愛之以德,遺之以安耳。

    故愛子者,人之常情也,堯舜豈外人之常情以為異哉?故其書曰「典」。

     信美樓記 項平甫作信美樓記雲:「王仲宣之言曰:『雖信美非吾土兮,【雖信美非吾土兮 據文選卷一一王粲登樓賦,「信美」下當有一「而」字。

    】曾何足以少留。

    』自仲宣至今,千有餘年,文士一詞,曰『此思歸之曲也』。

    曾未有考其文而論其心者。

    蓋仲宣,漢貴公孫也。

    少依王室,世受國恩,雖遯身南夏,而繫志西周,彼以為撫清、漳、曲、沮之流,不若灞、滻、涇、渭之速清也;覽昭丘、陶牧之勝,不若終、嵕、吳、華之亟平也。

    冀道路之一開,憂日月之逾邁,故戛然以是為不可久留。

    蓋士之出處不齊久矣。

    充仲宣之賦,當與子美嶽陽樓五言,太白鳳凰臺長句同帙而共編,不當與張翰思吳之歎,班超玉門之書,馬援浪泊西裡之念,雜然為一議狀也。

    」平甫此論,得仲宣之心矣。

    仲宣不依曹、黃、二袁,【仲宣不依曹黃二袁 「黃」,原誤作「宣」,據諸本改。

    】而依劉表,意亦可見。

    故仲宣之忠於漢,陶淵明之忠於晉,羅昭諫之忠於唐,皆詩人文士之識大義有氣節者。

    樓乃胡仲方為荊南撫幹時所建,楊誠齋題詩雲:「大資孫子大參孫,【大資孫子大參孫 誠齋退休集寄題信美樓二首之一作「大資孫子大參甥」。

    】磊隗胸中萬卷橫。

    樓上已堆千古恨,晚潮更作斷腸聲。

    」「古有仲宣今仲方,二樓分貯一秋江。

    散懷幸有杯中物,【散懷幸有杯中物 「物」,同上書作「月」。

    】莫下南窗下北窗。

    」【古有仲宣今仲方【至】莫下南窗下北窗 以上二十八字諸本無。

    】亦平甫之意也。

     朱溫母兄 朱溫父誠,以五經教授鄉裡,號朱五經。

    溫為節度使,其母王氏猶傭食蕭縣劉崇家。

    始迎以歸,溫舉觴為壽,啟曰:「朱五經平生讀書,不登一第,有子為節度使,無忝於先人矣。

    」母惻然良久,曰:「汝能至此,可謂英特,然行義未必如先人也。

    」賢哉此媼,深哉此言。

    其於朱五經之學,必概嘗有聞矣。

    溫篡位之日,與宗戚飲博。

    酒酣,其兄全昱,忽投瓊擊盆中迸散,睨曰:「朱三,爾碭山一百姓,從黃巢為盜,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於汝何負?而滅唐家三百年社稷!吾行見汝赤其族矣,何以博為?」全昱此言,亦甚賢也。

    然則溫之父賢,母又賢,兄又賢,獨溫兇德耳。

    荀卿謂人性惡,其然,豈其然乎? 詩文反句 杜詩有反言之者,如雲「久(扌棄)野鶴如雙鬢」,若正言之,當雲「雙鬢如野鶴」也。

    又雲「黃鵠高於五尺童,化為白鳧似老翁」,若正言之,當雲「五尺童時似黃鵠,化為老翁似白鳧」也。

    他如「紅豆啄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亦然。

    左氏傳曰「室於怒,市於色」,曾南豐曰「室於議,塗於歎」,皆如此類。

     丙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