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容部 選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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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性也。

    ”“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

    ”古之大賢擇言而發,其所以不拂人情,而數為是論者,以性所原有,不能強之使無耳。

    人有美妻美妾而我好之,是謂拂人之性;好之不惟損德,且以殺身。

    我有美妻美妾而我好之,是還吾性中所有,聖人複起,亦得我心之同然,非失德也。

    孔子雲:“素富貴,行乎富貴。

    ”人處得為之地,不買一二姬妾自娛,是素富貴而行乎貧賤矣。

    王道本乎人情,焉用此矯清矯儉者為哉?但有獅吼在堂,則應借此藏拙,不則好之實所以惡之,憐之适足以殺之,不得以紅顔薄命借口,而為代天行罰之忍人也。

    予一介寒生,終身落魄,非止國色難親,天香未遇,即強顔陋質之婦,能見幾人,而敢謬次音容,侈談歌舞,贻笑于眠花藉柳之人哉!然而緣雖不偶,興則頗佳,事雖未經,理實易谙,想當然之妙境,較身醉溫柔鄉者倍覺有情。

    如其不信,但以往事驗之。

    楚襄王,人主也。

    六宮窈窕,充塞内庭,握雨攜雲,何事不有?而千古以下,不聞傳其實事,止有陽台一夢,脍炙人口。

    陽台今落何處?神女家在何方?朝為行雲,暮為行雨,畢竟是何情狀?豈有蹤迹可考,實事可縷陳乎?皆幻境也。

    幻境之妙,十倍于真,故千古傳之。

    能以十倍于真之事,譜而為法,未有不入閑情三昧者。

    凡讀是書之人,欲考所學之從來,則請以楚國陽台之事對。

     ○肌膚 婦人妩媚多端,畢竟以色為主。

    《詩》不雲乎“素以為絢兮”?素者,白也。

    婦人本質,惟白最難。

    常有眉目口齒般般入畫,而缺陷獨在肌膚者。

    豈造物生人之巧,反不同于染匠,未施漂練之力,而遽加文采之工乎?曰:非然。

    白難而色易也。

    曷言乎難?是物之生,皆視根本,根本何色,枝葉亦作何色。

    人之根本維何?精也,血也。

    精色帶白,血則紅而紫矣。

    多受父精而成胎者,其人之生也必白。

    父精母血交聚成胎,或血多而精少者,其人之生也必在黑白之間。

    若其血色淺紅,結而為胎,雖在黑白之間,及其生也,豢以美食,處以曲房,猶可日趨于淡,以腳地未盡缁也。

    有幼時不白,長而始白者,此類是也。

    至其血色深紫,結而成胎,則其根本已缁,全無腳地可漂,及其生也,即服以水晶雲母,居以玉殿瓊樓,亦難望其變深為淺,但能守舊不遷,不緻愈老愈黑,亦雲幸矣。

    有富貴之家,生而不白,至長至老亦若是者,此類是也。

    知此,則知選材之法,當如染匠之受衣。

    有以白衣使漂者受之,易為力也;有白衣稍垢而使漂者亦受之,雖難為力,其力猶可施也;若以既染深色之衣,使之剝去他色,漂而為白,則雖什佰其工價,必辭之不受。

    以人力雖巧,難拗天工,不能強既有者而使之無也。

    婦人之白者易相,黑者亦易相,惟在黑白之間者,相之不易。

    有三法焉:面黑于身者易白,身黑于面者難白;肌膚之黑而嫩者易白,黑而粗者難白;皮肉之黑而寬者易白,黑而緊且實者難白。

    面黑于身者,以面在外而身在内,在外則有風吹日曬,其漸白也為難;身在衣中,較面稍白,則其由深而淺,業有明征,使面亦同身,蔽之有物,其驗亦若是矣,故易白。

    身黑于面者反此,故不易白。

    肌膚之細而嫩者,如绫羅紗絹,其體光滑,故受色易,退色亦易,稍受風吹,略經日照,則深者淺而濃者淡矣。

    粗則如布如毯,其受色之難,十倍于绫羅紗絹,至欲退之,其工又不止十倍,肌膚之理亦若是也,故知嫩者易白,而粗者難白。

    皮肉之黑而寬者,猶纟由緞之未經熨,靴與履之未經楦者,因其皺而未直,故淺者似深,淡者似濃,一經熨楦之後,則紋理陡變,非複曩時色相矣。

    肌膚之寬者,以其血肉未足,猶待長養,亦猶待楦之靴履,未經燙熨之绫羅紗絹,此際若此,則其血肉充滿之後必不若此,故知寬者易白,緊而實者難白。

    相肌之法,備乎此矣。

    若是,則白者、嫩者、寬者為人争取,其黑而粗、緊而實者遂成棄物乎?曰:不然。

    薄命盡出紅顔,厚福偏歸陋質,此等非也,皆素封伉俪之材,诰命夫人之料也。

     ○眉眼 面為一身之主,目又為一面之主。

    相人必先相面,人盡知之,相面必先相目,人亦盡知,而未必盡窮其秘。

    吾謂相人之法,必先相心,心得而後觀其形體。

    形體維何?眉發口齒,耳鼻手足之類是也。

    心在腹中,何由得見?曰:有目在,無憂也。

    察心之邪正,莫妙于觀眸子,子輿氏筆之于書,業開風鑒之祖。

    予無事贅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