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一 東林學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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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新先生雲:“後生小子,但有向上根器,須忘年以交,接引入道,不必羅緻門下。

    ” 張二無至京師,宜興餽以人參,不受,宜興不悅。

    二無告以籌邊禦寇,宜興諧之曰:“但主心一轉,天下自治,他可置勿道也。

    ”二無遂力求去。

     顔壯其為孝廉時,裡人有跪訴者。

    既去,移晷追還,為下一跪。

    裡人駭問“何故?”曰:“頃汝下跪,我立而扶之,思此終寬不安,故跪還汝耳。

    ” 友雲:“求長生當除妄想。

    ”曰:“求長生獨非妄想耶?”  君子小人之辨,在人臣當泯其圭角,在人主當見得分明。

     天地之間,隻有陰陽二氣,動靜兩端,循環不已,更無餘事,此之謂《易》。

    天地間一切,目可得見,耳可得聞,言可得傳,躬可得行者,皆道之用也,皆象也,數也。

    故聖人立象以盡意,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變。

    然則聖人之意,其不可見乎?不可得而見,不可得而聞者,道之體也。

    立象而意盡於其中,故曰“君子之道費而隐”者,用也。

    隐者體,聖人惟恐人索之于隐,隻言用不言體。

    《易》之六爻皆用也,故曰“用九”,曰“用六”。

    用九而六其體,故曰“見群龍無首”,天德不可為首,用六而九其體,故曰“利永貞”,以大終。

     天地隻有一乾,伏羲原初隻有一畫,坤之偶即一畫而分之,非另有第二畫也。

     《坤》之中斷處,正是坤之虛處,所以順承天也。

    《乾》貫乎中矣,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一直撐天柱地,一方周四隅。

    中字從直從方口,可兼内外二義。

      他卦之上,為極為變,惟《鼎》與《井》,終為成功。

    《井》以養民,《鼎》以養賢,《井》以水,《鼎》以火,水火飲食之道也。

     故觀喜怒哀樂未發時氣象,須将喜怒哀樂發而不中節處克盡,纔觀得。

     子貢聞道,顔子以下一人,隻文章性道二語,括盡《中庸》費隐之旨。

     問:“朝聞道,所聞何道?”答:“隻看下句。

    ”  入道者,當於天親一脈不可僞為處竭情,此文介真實見道語。

    人情之同處,即本心。

    人謂随處體認天理,愚謂随處體貼人情。

    靜虛二字上,不容加一道字,一念不起時,一物不着處,參得消息,當是朝聞。

     人身常定常靜常安,氣息自調,每有意調息,反覺氣息轉粗,可見正助之害。

     見危授命,不要害怕,見利思義,卻要害羞。

     事父母能竭其力,一生之力,無一毫不為父母用者,而今而後,吾知免夫,此力纔竭。

     君子一生,汲汲皇皇,隻這一件事,故曰好學。

     北辰是天之樞紐,中間些子不動處,仍不是不動,隻動處還在元處。

     今日會講,各人須細細密察,為文學而來乎?為理學而來乎?為道學而來乎?為文學來,不過學業上讨些悟頭,這不中用;為理學來,研窮意義,亦是訓诂學究伎倆,也不中用;為道學來,實踐躬行,纔有中用。

    這便是所安。

    又為先生而來乎?為聖賢而來乎?為自己而來乎?為先生而來,先生有出山時節,這靠不得;為聖賢而來,聖像有不懸時節,聖人之書有不對面時節,亦靠不得;為自己而來,立志在身心命,這纔靠得。

    這便是所安。

    此是君子小人親筆供狀。

     言顧行,行顧言,今人之言,大抵勦襲之言,今人之行,大抵趨逐之行,自己一毫不與其間,此之謂不相顧。

     知隻在心地上明白,不在義理見聞上誇張。

     張二無雲:“無谄無驕,未免在境上打點,自己未有實受用在。

    一經夫子指點,使覺本地風光,時時現前,非心地上打掃十分潔淨,何以有此切磋琢磨?正是樂與好禮得力處。

    子貢見到此,直能因苗辨種,飲水知源,三百篇皆無字之經矣。

    故夫子許以言《詩》,告往知來,正與《大易》數往知來,不隔一線。

    ”  二無雲:“《詩》之為用,自閨房靜好,以至郊廟登歌,其人自耕夫遊女,以至荩臣哲後,其事自檃括蟲魚草木,以至感格大地神明,真是無隐不披,無遠不屆,卻隻人人一點不容已之思耳。

    思起處,原無邪,緣染而後有邪,隻用此無緣染之思,抽引不盡,何止充天塞地?” 心本是仁,非是二物,私欲引去,心便違仁,私欲既無,心原是仁。

     郎中華鳳超先生允誠 華允誠字汝立,别号鳳超,無錫人。

    天啟壬戌進士。

    授工部主事,告歸。

    崇祯己巳,補任轉員外郎,調兵部。

    上疏言:“國家罷設丞相,用人之職,吏部掌之,閣臣不得侵焉。

    今次輔溫體仁,臣闵洪學,同邑朋比,驅除異己,閣臣操吏部之權,吏部阿閣臣之意,庇同鄉則保舉逆案,排正類則逼逐講官。

    ”奉旨回話,因極言其罪狀。

    又言:“王化貞宜正法,餘大成在可矜。

    ”上多用其言。

    體仁、洪學雖疏辨,無以難也。

    尋以終養歸。

    南渡,起補吏部,署選司事,随謝去,在朝不滿一月。

    改革後,杜門讀《易》。

    越四年,有告其不薙發者,執至金陵,不屈而死。

     先生師事高忠憲,忠憲殉節,示先生以末後語雲:“心如太虛,本無生死。

    ”故其師弟子之死,止見一義,不見有生死,所以雲本無生死。

    若佛氏離義而言無生死,則生也為罔生,死也為徒死,縱能坐脫立亡,亦是弄精魂而已。

    先生居?未嘗作詩,蒙難之春,為二律雲:“緬思古則企賢豪,海外孤臣嚥雪毛,眼底兵戈方載路,靜中消息不容毫。

    默無一事陰逾惜,愁有千端枕自高,生色千秋青史在,自餘誰數卻勞勞。

    振衣千仞碧雲端,壽殀由來不二看,日月光華宵又旦,春秋遷革歲方寒。

    每争毫發留詩禮,肯逐波流倒履冠,應盡隻今祈便盡,不堪回首問長安。

    ”是亦知死之一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