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五 諸儒學案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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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事中郝楚望先生敬 郝敬字仲輿,号楚望,楚之京山人。

    萬曆己醜進士。

    知缙雲縣,調永嘉,入為禮科給事中,改戶科。

    上開礦稅,奄人陳增陷益都知縣吳宗堯,逮問。

    先生劾增,申救宗堯。

    稅奄魯保、李道,請節制地方有司,先生言:“地方有司,皇上所設以牧民者也,中使,皇上所遣以取民者也。

    今既不能使牧民者,禁禦其取民者,已為厲矣,而更使取民者,箝制其牧民者,豈非縱虎狼入牢,而恣其搏噬哉?”又劾輔臣趙志,力主封貢,事敗而不坐,鼠首觀望,謀國不忠。

    於是内外皆怨。

    己亥,大計京朝官,以浮躁降宜興縣丞,量移江陰知縣。

    不為要人所喜,考下下再降。

    遂挂冠而歸,築園着書,不通賓客。

    《五經》之外,《儀》《禮》、《周禮》、《論》、《孟》各着為解,疏通證明,一洗訓诂之氣。

    明代窮經之士,先生實為巨擘。

    先生以淳于髡先名實者為人,是墨氏兼愛之言,後名實者自為,是楊氏為我之言。

    戰國儀、秦、鬼谷,凡言功利者,皆不出此二途。

    楊、墨是其發源處,故孟子言:“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

    ”所以遂成戰國之亂,不得不拒之。

    若二子,徒有空言,無關世道,孟子亦不如此之深切也。

    此論實發先儒所未發。

      給事中郝楚望知言 然以某論之,楊、墨之道,至今未熄。

    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

    佛、老其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

    夫無所為而為之,之為仁義,佛氏從死生起念,隻是一個自為,其發願度衆生,亦隻是一個為人,恁他說玄說妙,究竟不出此二途。

    其所謂如來禅者,單守一點精魂,豈不是自為?其所謂祖師禅者,純任作用,豈不是為人?故佛氏者楊、墨而深焉者也,何曾離得楊、墨窠臼?豈惟佛氏?自科舉之學興,儒門那一件不是自為為人?仁義之道,所以滅盡。

    某以為自古至今,隻有楊、墨之害,更無他害。

    揚子雲謂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

    豈非夢語?今人不識佛氏底蘊,将楊、墨置之不道,故其闢佛氏,亦無關治亂之數,但從門面起見耳。

    彼單守精魂者,不過深山之木石,大澤之龍蛇,無容闢之;其純任作用,一切流為機械變詐者,方今彌天漫地,楊、墨之道方張而未艾也。

    嗚呼!先生之學,以下學上達為的,行之而後着,習矣而後察,真能行習,未有不着察者也。

    下學者行也,上達者知也,故于宋儒窮理主靜之學,皆以為懸空着想,與佛氏之虛無,其間不能以寸。

    然按先生之下學,即先生所言之格物也,而先生於格物之前,又有一段知止工夫,亦隻在念頭上,未着於事為,此處如何下學,不得?不謂之支離矣! 知言  學以性善為宗,以養氣為入門,以不動心為實地,以時中為妙用。

     性即至善,不待養而其體常定,不定者氣動之也,故其要隻在養氣。

     性者靜也,無為之先,本無不善,桀、纣、厲,有為之後也,氣習勝也。

    天道於穆,本無不善,疹乖戾,毒草猛獸,有為之後也,氣化勝也。

     志,氣之帥也,此乃天然妙用,人心起一念,氣即随念而動。

    真宰凝定,氣自蟄伏,中心坦坦,氣自舒暢,所以養氣又在調心。

      浩然之氣,與呼吸之氣,隻是一氣。

      一點虛靈内照,自然渣滓銷鎔,以是益信人性本善。

    若非性善,何以現,衆欲便消?今人疑性有不善,蓋認情識為元神耳,不是性之本體,何怪乎不善! 一點靈知,時時刻刻,事事物物,寂照不昧,便是有事。

    的的真功,行時知行,坐時知坐,呼吸語默細微,無不了了自知,自然性常見而氣聽命,此謂性善,此謂知止,此謂止於至善。

     日間甯靜時多則性見,鬧攘時多則氣雜。

    要之塵勞喧嘩中,自有安身立命處。

    氣常運,性常定,何動不靜?  木戆人念頭,常方方硬硬,以此認不動,非也。

    念頭若不圓活,觸着便惱,磕着便搖,須放教和平,滿腔春意,則氣不調而自調,心不定而自定。

     習氣用事,從有生來已慣,拂意則怒,順意則喜,志得則揚,志阻則餒,七情交逞,此心何時安甯?須猛力斡轉習氣,勿任自便。

    機括隻在念頭上挽回,假如怒時覺心為怒動,即返觀自性,覓取未怒時景,象,須臾性現,怒氣自平。

    喜時覺心為喜動,即返觀自性,覓取未喜時景象,須臾性現,喜氣自平。

    七情之發,皆以此制之,雖不如慎之未萌省力,然既到急流中,隻得如此挽回。

     喜怒雖大賢亦不免,但能不過其則耳。

    若順亦不喜,拂亦不怒,則是性死情灰,感之不應,觸之不動,木石牆壁,皆聖賢矣。

      有事隻是一個乾知。

     心所以大者,以其虛也。

    若滞在一處,隻與司視司聽者無别。

    有礙則小,無礙則大。

      但得閑時,則正襟默坐,體取未發氣象,事至物來,從容順應,塵勞旁午,心氣愈加和平,不必臨事另覓真宰。

    但能平心定慮,從容順應,即此順應者,即是主宰,多一層計較,多一番勞擾。

     性體至靜而明,靜故寂寂,明故生生,顯微無間,仁智一體,動靜一源,此天命之本然也。

    天命不已處,即是於穆處。

    盈兩間,四時日月,寒暑晝夜,來而往,往而來,草木苗而秀,秀而實,人物幼而壯,壯而老,刻刻流行,時時變易,俄傾停滞,即不成造化矣,人性若斷滅枯槁。

    豈是天命之本然?故曰:“離動非性,厭動非學。

    ” 無事端默凝神,内外根境,一齊放下,有事盡去思量,盡去動作,隻要傀儡一線不放,根蒂在手,手舞足蹈,何處不是性天? 約禮隻是主敬,以敬履事之謂禮,以禮操心之謂敬。

    儒道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