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四 諸儒學案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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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

    既用功者,不怕助,隻怕不曾助。

     語其本體,謂之未發,語其感通,謂之發。

    若此心之靈,則非待有所感發,而後有知也。

     學者涵養,須於靜中覺得有物,動時卻自無事,乃不偏着。

      悟非意見想像之謂,此心生機也。

    生機發動,則有自然之明覺,惟澄心凝慮,生機潛通,是自然有得。

    自然有得,然後無思而無不通。

     問:“《大學》於誠意以下皆有傳,獨格緻之義阙焉,何也?”曰:“物也,知也,意也,一物也。

    格也,緻也,誠也,一事也。

    由心之感曰物,由心之靈曰知,由心之萌曰意,非異也。

    蓋心一也,即其感通之物而格之,以緻吾本然之知,就吾意所知之物而好惡之,必無自欺之蔽,是謂格物緻知誠意耳。

    聖門之學内求,故三者為一,後人之學外求,故三者支焉。

    以三者各自為義,則其以為阙也固宜。

    《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

    ’釋者以為心之知因物生,意從知起,無内外,無先後,其緻一焉者也。

    《記》之物至,非《大學》所謂物乎?《記》之知知,非《大學》所謂知乎?《記》之好惡,非《大學》所謂意乎?可好可惡,物也;識其可好可惡,知也;好之惡之,意也。

    今如人之心,其卒然以可好之物感也,則心之靈,雖不與物謀,而即知其可好矣,何者?心之好之之理,與物之可好者遇也。

    如此則所以好之者,當盡其知而止也。

    而好之不如好好色,是謂不緻好之知,不緻好之知,是謂不格物之善矣。

     今如人之心,其卒然以可惡之物感也,則心之靈,雖不與物謀,而即知其可惡矣,何者?心之惡之之理,與物之可惡者遇也。

    如此則所以惡之者,當盡其知而止也。

    而惡之不如惡惡臭,是謂不緻惡之知,不緻惡之知,是謂不格物之惡矣。

    故格物非他也,格吾知之物也,格吾意之物也;緻知非他也,緻吾物之知也,緻吾意之知也;誠意非他也,誠吾物之意也,誠吾知之意也。

    雖然要之在於此心欺否之間耳,故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毋自欺,則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此謂之自慊矣。

    夫是之謂物格,夫如是之謂知緻,夫如是之謂意誠。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惟萬物之理,備於吾心,故德性之知,周於萬物,反身而誠,則萬物之備於我者格,而德性之知緻矣,此之謂自慊。

    蓋言樂也,然則如之何?亦於獨知之地,謹之而已。

    蓋德性之知,我自有之,有感之頃,我自知之,於此不用其謹,惡乎用其謹哉?” 問:“意者雲何?”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心則其生之理也,意則其生理之初萌也。

    天性純粹中,此為最先端倪,絕無一毫夾雜,少頃即有許多計較遷就之私矣。

    少有計較遷就,即純粹端倪便不能直遂矣。

    故《大學》教人誠意,隻是要人實養得端倪在,随地生幹生枝,吐華吐實,無非此一生理貫徹耳。

    故身心國家天下者,非他也,誠意之枝幹花實也。

    ” 天地雖閉塞,而化未嘗息,日月雖沉晦,而明未嘗息,江河雖隐伏,而流未嘗息,故人心不可以動靜言,纔說靜已是動。

     喜怒哀樂率吾性曰道,視聽言動行吾敬曰德。

     飢欲食,渴欲飲者,人心也;不以飢渴之害為心害者,道心也。

    欲生惡死者,人心也;欲惡有甚於生死而不為苟得者,道心也。

     侍郎呂心吾先生坤 呂坤字叔簡,号心吾,河南甯陵人。

    隆慶辛未進士。

    授襄垣知縣,調大同,有人命坐抵,王山陰家屏欲緩其獄,不聽。

    山陰入為吏部,語人曰:“天下第一不受請托者,無如大同令也。

    ”特疏薦也。

    陞吏部主事,轉至郎中,出為山東參政,曆山西按察使,陝西布政使,以右副都禦史巡撫山西,入協理院事,陞刑部右侍郎,轉左。

    每遇國家大議,先生持正,不為首鼠,以是小人不悅。

    先生嘗為《閨範圖說》,行之坊間,神宗喜小說院本及出像諸書,内侍陳矩,因以《閨範》進覽。

    神宗随賜皇貴妃鄭氏。

    貴妃侈上之賜,制序重刊,頒之中外。

    時國本未定,舉朝方集矢於鄭氏,而不悅先生者,謂可藉手中以奇禍。

    給事中戴士衡劾先生假托《閨範圖說》,包藏禍心。

    好事者又為憂危竑議,言先生以此書私通貴妃,貴妃答以寶镪五十,采币四端,易儲之謀,不幸有其矣。

    戚臣鄭承恩上疏辯冤,戍士衡。

    先生亦緻仕不起,家居四十年。

    年八十三卒,贈刑部尚書。

     先生資質魯鈍,少時讀書不能成誦,乃一切棄之,澄心體認,久之了悟,入目即不忘。

    年十五讀性理書,欣然有會,作《夜氣鈔》、《擴良心詩》。

    一生孜孜講學,多所自得,大抵在思上做工夫,心頭有一分檢點,便有一分得處,蓋從憂患中曆過,故不敢任情如此。

     呻吟語 乾坤是毀底,故開闢後必有混沌,所以主宰乾坤,是不毀底,故混沌還成開闢。

    主宰者何?元氣是已。

    元氣亘萬億歲年,終不磨滅。

    是形化氣化之祖也。

    (《天地》) 先天之氣,發洩處不過毫釐;後天之氣,擴充之必極分量。

    其實分量極處,原是毫釐中有底,若毫釐中合下原無,便一些增不去。

    萬物之形色才情,種種可驗也。

    (《形氣》。

    ) 道者,天下古今公共之理,人人都有分底。

    道不自私,聖人不私道,而儒者每私之,曰聖人之道;言必循經,事必稽古,曰衛道。

    嗟夫!此千古之大防也,誰敢決之?然道無津涯,非聖人之言所能限,事有時複,非聖人之制所能盡。

    後世苟有明者出,發聖人所未發,而嘿契聖人欲言之心,為聖人所未為,而吻合聖人必為之事,此固聖人之深幸,而拘儒之所大駭也。

     或問:“中之道,堯、舜傳心,必有至玄至妙之理。

    ”餘歎曰:“隻就我兩人眼前說,這飲酒不為限量,不至過醉,這就是飲食之中。

    這說話不緘嘿,不狂誕,這就說話之中。

    這作揖跪拜,不煩不疏,不疾不徐,這就是作揖跪拜之中。

    就是一事的堯、舜,推之萬事皆然,到那安行處,便是十全的堯、舜。

    ” 形神一息不相離,道器一息不相無,故道無精粗,言精粗者妄也。

    因指案上樽俎言,其位置恰好處,皆是天然自有的道理。

    若說神化性命不在此,卻在何處?若說這?有神化性命,這個工夫還欠缺否?推之耕耘簸揚之夫,炊爨烹調之婦,莫不有神化性命之理,都能到神化性命之極。

    學者把神化性命,看得太玄,把日用事物,看得太粗,隻因不曾理會。

    理會得,橫豎推行,撲頭蓋面,腳踏身坐的,都是神化性命。

     無萬則一何處着落?無一則萬誰為主張?此二字一時離不得。

    得一隻在萬中走,故有正一無邪萬,有治一無亂萬,有中一無偏萬,有活一無死萬。

     或問:“子之道何如?”曰:“飢食渴飲,倦眠醒起,冬爐夏扇,喜歌悲哭,如此而已矣。

    ”曰:“如此之道,其誰不能?”曰:“我有終身不能者在。

    ”(以上《道體》。

    ) 今人不如古人,隻是無學無識,學識須從三代以上來,纔正大,纔中平。

    今隻将秦、漢以來見識,抵死與人争是非,已自可笑,況将眼前聞見,自己聰明,翹然不肯下人,尤可笑也。

      今人無事不苟且,隻於虛套搪塞,竟不咀嚼真味。

     不從學問中來,縱有掀天揭地事業,都是氣質作用。

    氣象豈不炫赫可觀?一入聖賢秤尺,坐定不妥貼。

    學問之要如何?随事用中而已。

     學問二字,原自外面得來,蓋學問之理,雖全於吾心,而學問之事,則皆古今名物,人人而學,事事而問,攢零合整,融化貫串,然後此心與道,方浃洽暢快。

    若怠於考古,恥於問人,聰明自己出,可憐可笑,不知怎麼叫做學者。

      “無所為而為”五字,是聖賢根源,學者入門念頭,就要在這上做。

    今人說話,第二三句便落在有所為上,隻為毀譽利害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