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五 諸儒學案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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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陞南京侍講學士,終養。

    《侍郎張東白先生元祯》  九年,召修《大明會典》。

    進翰林學士,侍經筵,上注甚,特遷卑座,以聽其講。

    丁憂喪畢,改太常卿,掌詹事府。

    以為治化根源,莫切於《太極圖說》、《西銘》、《定性書》、《敬齋箴》,宜将此書進講。

    上因索觀之,曰:“天生斯人,以開朕也。

    ”武宗即位,進吏部右侍郎,未及上而卒,正德元年十二月晦也。

    先生既得君,嘗以前言往行非時封進,不知者以為私言也。

    孝宗晏駕,為人指谪,先生亦不辯。

    先生卓然以斯道自任,一禀前人成法。

    其言“是心也,即天理也”,已先發陽明“心即理也”之蘊。

    又言“寂必有感而遂通者在,不随寂而泯;感必有寂然不動者存,不随感而紛。

    ”已先發陽明“未發時驚天動地,已發時寂天寞地”之蘊。

    則於此時言學,心理為二,動靜交緻者,别出一頭地矣。

    《侍郎張東白先生元祯》  斯道在天地,不患踐之不力,所患知之弗真。

     蕭宜翀蚤遊聘君之門,友克貞、公甫、居仁諸子,不飾廉隅於泥坐蛇行,不詭冠服於呂縚象佩,不縱浮談於太極。

     此道自程、朱後,所寄不過語言文字,循習既久,隻形諸文字,而言語殊不之及。

    形諸文字,纔能執筆,即於性命之奧,帝王之略,極力描寫,不以為異。

    若言語間有及之聽者,雖面相隆重,退即号笑之曰:“此道學。

    ”又或公排擯之曰:“此僞學。

    ”士風一至於是。

    然實由言語者所談非所見,所見非所履故也。

      吾人緻力於大本,須灼見外教同中有大不同處。

    此理在天地間,如今造版籍糧冊相似,有總有撒。

    止知囫囵一大塊,而不知辨析於毫釐,略窺影向,便爾叫噪,不複緻詳、緻謹,反謂得人所未得真樂。

    鄙禮法為土苴,嗤簡策為糟粕,卒至颠瞀老死。

    大抵實有此者,氣象自别,語言動靜,何莫非此。

    若不養得深厚,皆是徒然。

    此本不跷蹊,不差異,不高遠,不粗率,不放肆,彼言動之跷蹊、差異,或務為高遠、粗率、放肆者,則其人之能有此與否,可知已。

     天地所以相播、相蕩、相軋、相磨,晝夜不息者,其心無他,惟在生物而已。

    雖其雷霆之震擊,霜雪之凋殘,亦所以破其頑而禁其盛,非心乎殺之也。

    人即天理所生之物也,如花木之接,水泉之續,然實皆得是生物之心以為心者也。

    苟非得是心,則是身無以生矣。

    是心也,即天理也。

    天理之在此心,日用之間,本無不流通。

    但以既有此身,則不能無耳目口鼻。

    耳目口鼻既不能無,由是誘之以聲色之紛華,臭味之甘美,得之不得,而喜怒哀樂之發,遂不能無私焉。

    身既有私,則此心或為之蔽,而天理漸以泯矣。

      寂必有感而遂通者在,不随寂而泯;感必有寂然不動者存,不随感而紛。

     布政陳克菴先生選 陳選字士賢,台之臨海人。

    天順庚辰試禮部,丘文莊得其文,曰:“古君子也。

    ”置第一。

    及相見而貌不揚,文莊曰:“吾聞荀卿雲,聖賢無相,将無是乎?”授監察禦史。

    羅一峰論奪情被谪,先生抗疏直之。

    出按江西,藩臬以素服入見,先生曰:“非也。

    人臣觐君,服視其品秩,於禦史何居?”不事風裁,而貪墨望風解绶。

    已督學南畿,一以德行為主。

    試卷列諸生姓名,不為彌封,曰:“吾且不自信,何以信於人邪?”每按部就止學宮,諸生分房誦讀,入夜燈火螢然,先生以兩燭前導,周行學舍,課其勤惰,士為之一變。

    成化初,改中州提學。

    倖奄汪直巡視郡國,都禦史以下,鹹匍匐趨拜,先生獨長揖。

    直怒曰:“爾何官,敢爾?”先生曰:“提學。

    ”愈怒曰:“提學甯大於都禦史耶?”先生曰:“提學宗主斯文,為士子表率,不可與都禦史比。

    ”直既懾其氣岸,又諸生集門外,知不可犯,改容謝曰:“先生無公務相關,自後不必來。

    ”先生徐步而出。

    轉按察使。

    歸奔母喪。

    喪畢,除廣東布政使。

      肇慶大水,先生上災傷狀,不待報,辄發粟赈之。

    市舶奄韋眷橫甚,番禺知縣高瑤發其贓钜萬,都禦史宋旻不敢诘。

    先生移文獎瑤,眷深憾之。

    番人貿貨,詭稱貢使,發其僞,逐之外;使将市狻猊入貢,又上疏止之。

    皆眷之所不利者也。

    眷乃誣先生黨比屬官,上怒,遣刑部員外郎李行會巡按禦史徐同愛共鞫。

    兩人欲文緻之,謂吏張褧者,先生所黜,必恨先生,使之為誣。

    褧曰:“死即死耳,不敢以私恨陷正人也。

    ”爰書入,诏錦衣官逮問,士民數萬人夾舟而哭。

    至南昌疾作,卒於石亭寺,年五十八。

     友人張元祯殓以疏綌,或咎其薄,元祯曰:“公平生清苦,殓以時服,公志也。

    ”張褧乃上言:“臣本小吏,以诖誤觸法,為選罷黜,實臣自取。

    眷妄意臣必憾選,以厚賄啗臣,令扶同陷選。

    臣雖胥徒,安敢欺昧心術,颠倒是非?眷知臣不可利誘,嗾行等逮臣於理,彌日拷掠,身無完膚。

    臣甘罪籲天,終無異口。

    行等乃依傍眷語,以欺天聽。

    選剛不受辱,旬日而殂。

    君門萬裡,孰諒其冤?臣以罪人,擯斥田野,百無所圖,敢冒死鼎镬者,誠痛忠廉之士,銜屈抑之冤,長讒佞之奸,為聖明之累也。

    ”奏入不報,第以他事,罷眷鎮守。

    正德中追贈光祿寺卿,谥恭愍。

    先生嘗以《易》教授生徒,晚而居官,論《易》專主傳義,一無異同。

    以克己求仁為進修之要,故自号克菴。

    讀書不資為文辭,手錄格言為力行之助。

    每上疏必屏居齋沐,引使者於庭,而拜而遣。

    子劉子曰:“由張東白之事觀之,非平日安貧守道之意,徹乎表?,安能使朋友信之如是?由張褧之事觀之,非在官賞罰黜陟,出乎至公,安能使黜吏化之如是?吾有以見先生存誠之學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