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白沙學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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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贻此悔,胸中不皎潔磊落也”。

    又言:“定山為窘所逼,無如之何,走去平湖,商量幾日求活,一齊誤了也。

    ”然則平湖之出,亦白沙之所不許,況兖州乎?其許之也太過,故其責之也甚切耳。

     長史林緝熙先生光記白沙語 先生初築陽春台,日坐其中,用功或過,幾緻心病。

    後悟其非,且曰:“戒慎與恐懼,斯言未雲偏。

    後儒不省事,差失毫釐間。

    ”蓋驗其弊而發也。

     曾論明道論學數語精要,前儒謂其太廣難入,歎曰:“誰家繡出鴛鴦譜,不把金鍼度與人。

    ” 先生教人,其初必令靜坐,以養其善端。

    嘗曰:“人所以學者,欲聞道也,求之書籍而弗得,則求之吾心可也,惡累於外哉!此事定要觑破,若觑不破,雖日從事於學,亦為人耳。

    斯理識得為己者信之,詩文末習,着述等路頭,一齊塞斷,一齊掃去,毋令半點芥蔕於胸中,然後善端可養,靜可能也。

    始終一境,勿助勿忘,氣象将日佳,造詣将日深,所謂至近而神,百姓日用而不知者,自此迸出面目來也。

    ” 州同陳秉常先生庸  陳庸字秉常,南海人。

    舉成化甲午科。

    遊白沙之門,白沙示以自得之學,謂:“我否子亦否,我然子亦然,然否苟由我,於子何有焉。

    ”先生深契之。

    張東所因先生以見白沙,有問東所何如?白沙曰:“餘知庸,庸知诩。

    ”年五十以荊門州同入仕。

    莅任五日,不能屈曲,即解官,杜門不入城郭。

    督學王弘欲見之,不可得。

    同門謝祐卒而貧,先生葬之。

    病革,設白沙像,焚香再拜而逝,年八十六。

      布衣李抱真先生孔修  李孔修字子長,号抱真子。

    居廣州之高第街,混闤闠,張東所識之,弔入白沙門下。

    先生嘗輸糧於縣,縣令異其容止,問姓名不答,第拱手。

    令叱之曰:“何物小民,乃與上官為禮。

    ”複拱手如前。

    令怒,笞五下,竟無言而出。

    白沙詩“驢背推敲去,君知我是誰?如何叉兩手,剛被長官笞”所由作也。

    父殁,庶母出嫁,誣先生奪其産。

    縣令鞫之,先生操筆置對曰:“母言是也。

    ”令疑焉。

    徐得其情,乃大禮敬。

    詩字不蹈前人,自為戶牖。

      白沙與之論詩,謂其具眼。

    嘗有詩曰:“月明海上開樽酒,花影船頭落釣簑。

    ”白沙曰:“後廿年,恐子長無此句。

    ”性愛山水,即見之圖畫,人争酬之。

    平居,管甯帽,朱子深衣,入夜不違。

    二十年不入城,兒童婦女皆稱曰“子長先生”。

    間出門,則遠近圜視,以為奇物。

    卒,無子,葬於西樵山。

    西樵人祭社,以先生配。

    先生性不鑿,相傳不慧之事,世多附益之。

    或問:“子長廢人,有諸?”陳庸曰:“子長誠廢,則顔子誠愚。

    ”霍韬曰:“白沙抗節振世之志,惟子長、張诩、謝祐不失。

    ” 謝天錫先生祐 謝祐字天錫,南海人。

    白沙弟子。

    築室葵山之下,并日而食,襪不掩胫,名利之事,纖毫不能入也。

    嘗寄甘泉詩雲:“生從何處來,化從何處去。

    化化與生生,便是真元處。

    ”卒後附祀於白沙。

    按先生之詩,未免竟是禅學,與白沙有毫釐之差。

     文學何時振先生廷矩 何廷矩字時振,番禺人。

    為郡諸生。

    及師白沙,即棄舉子業。

    學使胡榮挽之秋試,必不可。

    白沙詩雲:“良友惠我書,書中竟何如?上言我所憂,下述君所趨。

    開緘讀三四,亦足破煩污。

    丈夫立萬仞,肯受尋尺拘?不見柴桑人,丐食能歡娛。

    孟轲走四方,從者數十車。

    出處固有間,誰能别賢愚?鄙夫患得失,較計於其初。

    高天與深淵,懸絕徒嗟籲!” 運使史惺堂先生桂芳  史桂芳字景實,号惺堂,豫之番陽人。

    嘉靖癸醜進士。

    起家歙縣令,徵為南京刑部主事,晉郎中。

    出知延平府,以憂歸。

    再補汝甯,遷兩浙鹽運使以歸。

     先是,嶺表鄧德昌,白沙弟子也,以其學授傅明應。

    先生讀書鹿洞,傅一見奇之曰:“子無第豪舉為,聖門有正學可勉也。

    ”手書古格言以勗,先生戄然,向學之意自此始。

    其後交于近溪、天台。

    在歙,又與錢同文為寮,講於學者日力。

    留都六載,時譚者以解悟相高,先生取行其所知而止,不輕信也。

    其學以知恥為端,以改過遷善為實,以親師取友為佽助。

    若夫抉隐造微,則俟人之自得,不數數然也。

    天台曰:“史惺堂苦行修持人也。

    ”天台以禦史督學南畿,先生過之,卒然面質曰:“子将何先?”天台曰:“方今為此官者,優等多與賢書,便稱良矣。

    ”先生厲聲曰:“不圖子亦為此陋語也!子不思如何正人心、挽士習,以稱此官耶?”拂衣而起。

    天台有年家子,宜黜而留之,先生曰:“此便是腳根站不定!朝廷名器,是爾作面皮物耶?”天台行部,值母諱日,供張過華,先生過見之,勃然辭去,謂天台曰:“富貴果能移人,兄家風素樸,舍中所見,居然改觀矣。

    ”其直諒如此。

    天台又曰:“平生得三益友,皆良藥也。

    胡廬山為正氣散,羅近溪為越鞠丸,史惺堂為排毒散。

    ” 先生在汝甯與諸生論學,諸生或谒歸請益,即辍案牍對之,刺刺不休,談畢珍重曰:“慎無弁髦吾言也。

    ”激發屬吏,言辭慷慨,遂平令故有貪名,聞之流涕,翻然改行。

    郡有孝女,不嫁養父,先生躬拜其廬,民俗為之一變。

    其守延平,七日憂去,而盡革從前無名之費。

    若先生者,不徒講之口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