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茶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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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子江,留丹陽酌觀音泉,過無錫<奭鬥>惠山水,粉槍末旗,蘇蘭薪桂,且鼎且缶,以飲以歠,莫不瀹氣滌慮,蠲病析酲,祛鄙吝之生心,招神明而還觀。

    信乎!物類之得宜,臭味之所感,幽人之佳尚,前賢之精鑒,不可及已! 噫!紫華綠英,均一草也;清瀾素波,均一水也。

    皆忘情于庶彙,或求伸于知已。

    不然者,叢薄之莽、溝渎之流,亦奚以異哉!遊鹿故宮,依蓮盛府,一命受職,再期服勞,而虎丘之觱沸,淞江之清泚,複在封畛。

    居然挹注是嘗,所得于鴻漸之目,二十而七也。

    昔郦元善于《水經》,而未嘗知茶;王肅癖于茗飲,而言不及水表,是二美吾無愧焉。

    凡泉品二十,列于右幅。

    且使盡神,方之四兩,遂成其功。

    代酒限于七升,無忘真賞雲爾。

    南陽葉清臣述。

     大明水記(歐陽修) 世傳陸羽《茶經》,其論水雲:“山水上,江水次,井水下。

    ”又雲:“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上。

    瀑湧湍漱勿食,食久,令人有頸疾。

    江水取去人遠者,井取汲多者。

    ”其說止于此,而未嘗品第天下之水味也。

    至張又新為《煎茶水記》,始雲劉伯刍謂水之宜茶者有七等,又載羽為李季卿論水次第有二十種。

     今考二說,與羽《茶經》皆不合。

    羽謂山水上,乳泉、石池又上,江水次而井水下。

    伯刍以揚子江為第一,惠山石泉為第二,虎丘石井第三,丹陽寺井第四,揚州大明寺井第五,而松江第六,淮水第七,與羽說皆相反。

    季卿所說二十水:廬山康王谷水第一,無錫惠山石泉第二,蕲州蘭溪石下水第三,扇子峽蛤蟆口水第四,虎丘寺井水第五,廬山招賢寺下方橋潭水第六,揚子江南零水第七,洪州西山瀑布第八,桐柏淮源第九,廬山龍池山頂水第十,丹陽寺井第十一,揚州大明寺井第十二,漢江中零水第十三,玉虛洞香溪水第十四,武關西水第十五,松江水第十六,天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郴州圓泉第十八,嚴陵灘水第十九,雪水第二十。

    如蛤蟆口水、西山瀑布、天台千丈瀑布,羽皆戒人勿食,食之生疾,其餘江水居山水上,井水居江水上,皆與羽經相反。

    疑羽不當二說以自異。

    使誠羽說,何足信也?得非又新妄附益之邪?其述羽辨南零岸時,怪誕甚妄也。

     水味有美惡而已,欲求天下之水一一而次第之者,妄說也。

    故其為說,前後不同如此。

    然此井,為水之美者也。

    羽之論水,惡渟浸而喜泉源,故井取多汲者,江雖長,然衆水雜聚,故次山水。

    惟此說近物理雲。

     浮槎山水記(歐陽修) 浮槎山,在慎縣南三十五裡,或曰浮者山,或曰浮巢山。

    其事出于浮圖老子之徒,荒怪誕幻之說。

    其上有泉,自前世論水者皆弗道。

    餘嘗讀茶經,愛陸羽善言水。

    後得張又新水記,載劉伯刍、李季卿所列水次第,以為得之于羽。

    然以茶經考之,皆不合,又新妄狂險谲之士,其言難信,頗疑非羽之說。

    及得浮槎山水,然後益以羽為知水者。

    浮槎山與龍池山皆在廬州界中,較其水味,不及浮槎遠甚。

    而又新所記,以龍池為第十,浮槎之水棄而不錄。

    以此知其所失多矣。

    羽則不然。

    其論曰:山水上,江次之,井為下。

    山水,乳泉石池流者上。

    其言雖簡,而于論水盡矣。

    浮槎之水,發自李候,嘉佑二年,李候以鎮東軍,留後出守廬州,因遊金陵登蔣山,飲其水,既又登浮槎,至其山,上有石池,涓涓可愛,蓋羽所謂乳泉漫流者也,飲之而甘。

    乃考圖記,問于故老,得其事迹,因以其水遺餘于京師。

    予報之曰:李候可謂賢矣。

    夫窮天下之物,無不得其欲者,富貴者之樂也,至于蔭長松、藉豐草,聽山流之潺緩,飲石泉之滴瀝,此山林者之樂也。

    而山林之士,視天下之樂,不一動其心。

    或者欲于心,顧力不可得而止者,乃能退而獲樂于斯。

    彼富貴之通用緻物矣,而其不可兼者,惟山水之樂爾。

    惟富貴者而不得兼,然後貧賤之士,有以自足而高世。

    其不能兩能,亦其理與勢之然欤。

    今李候生長富貴,厭惡于耳目,又知山水之樂,至于攀緣上下,幽隐窮絕,人所不及者,皆能得之,其兼取于物者,可謂多矣。

    李候折節好學,喜交賢士,敏于為政,所至有能名。

    凡物不能自見而待人以彰者,有矣;凡物未必可貴而因人以重者,亦有矣。

    故予以其事,俾世知斯泉發自李候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