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書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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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生于山,珠産于淵,取之不窮,猶為天下所珍惜,況圖畫在宇宙,歲月既久,名人藝士,不能複生,可不珍秘寶愛?一入俗子之手,動見勞辱,卷舒失所,操揉燥裂,真書畫之厄也。

     故有收藏而未能識鑒,識鑒而未善閱玩,閱玩而不能裝褫,裝褫而不能铨次,皆非能真蓄書畫者。

     又蓄聚既多,妍媸混雜,甲乙次第,毫不可訛。

    若使真赝并陳,新舊錯出,如入賈胡肆中,有何趣味?所藏必有晉、唐、宋、元名迹,乃稱博古。

    若徒取近代紙墨,較量真僞,心無真賞,以耳為目,手執卷軸,口論貴賤,真惡道也。

    志《書畫第五》。

     論書 觀古法書,當澄心定慮,先觀用筆結體,精神照應;次觀人為天巧、自然強作;次考古今跋尾,相傳來曆;次辨收藏印識、紙色、絹素。

    或得結構而不得鋒芒者,模本也。

    得筆意而不得位置者,臨本也。

    筆勢不聯屬,字形如算子者,集書也。

    形迹雖存,而真彩神氣索然者,雙鈎也。

     又古人用墨,無論燥潤肥瘦,俱透入紙素,後人僞作,墨浮而易辯。

     論畫 山水第一,竹、樹、蘭、石次之,人物、鳥獸、樓殿、屋木小者次之,大者又次之。

     人物顧盼語言,花果迎風帶露,鳥獸蟲魚精神逼真,山水林泉清閑幽曠,屋廬深邃,橋彴往來,石老而潤,水淡而明,山勢崔嵬,泉流灑落,雲煙出沒,野徑纡回,松偃龍蛇,竹藏風雨,山腳入水澄清,水源來曆分曉,有此數端,雖不知名,定是妙手。

     若人物如屍如塑,花果類粉捏雕刻,蟲魚鳥獸但取皮毛,山水林泉布置迫塞,樓閣模糊錯雜,橋彴強作斷形,徑無夷險,路無出入,石止一面,樹少四枝,或高大不稱,或遠近不分,或濃淡失宜,點染無法,或山腳無水面,水源無來曆,雖有名款,定是俗筆,為後人填寫。

    至于臨摹赝手,落墨設色,自然不古,不難辨也。

     書畫價 書價以正書為标準,如右軍草書一百字,乃敵一行行書,三行行書,敵一行正書,至于《樂毅》《黃庭》《畫贊》《告誓》,但得成篇,不可計以字數。

     畫價亦然。

    山水竹石,古名賢像,可當正書。

    人物花鳥,小者可當行書,人物大者及神圖佛像、宮室樓閣、走獸蟲魚,可當草書。

    若夫台閣标功臣之烈,宮殿彰貞節之名,妙将入神,靈則通聖,開廚或失、挂壁欲飛,但涉奇事異名,即為無價國寶。

     又書畫原為雅道,一作牛鬼蛇神,不可诘識,無論古今名手,俱落第二。

     古今優劣 書學必以時代為限,六朝不及晉魏,宋元不及六朝與唐。

    畫則不然,佛道、人物、仕女、牛馬,近不及古;山水、林石、花竹、禽魚,古不及近。

     如顧恺之、陸探微、張僧繇、吳道玄及閻立德、立本,皆純重雅正,性出天然。

    周昉、韓幹、戴嵩,氣韻骨法,皆出意表,後之學者,終莫能及。

     至如李成、關仝、範寬、董源、徐熙、黃筌、居寀、二米,勝國松雪、大癡、元鎮、叔明諸公,近代唐、沈及吾家太史、和州輩,皆不藉師資,窮工極緻,借使二李複生,邊鸾再出,亦何以措手其間? 故蓄書必遠求上古,蓄畫始自顧、陸、張、吳,下至嘉隆名筆,皆有奇觀,惟近時點染諸公,則未敢輕議。

     粉本 古人畫稿,謂之粉本,前輩多寶蓄之,蓋其草草不經意處,有自然之妙。

    宣和、紹興所藏粉本,多有神妙者。

     賞鑒 看書畫如對美人,不可毫涉粗浮之氣,蓋古畫紙絹皆脆,舒卷不得法,最易損壞。

    尤不可近風日。

    燈下不可看畫,恐落煤燼,及為燭淚所污。

    飯後醉餘,欲觀卷軸,須以淨水滌手。

    展玩之際,不可以指甲剔損。

    諸如此類,不可枚舉。

     然必欲事事勿犯,又恐涉強作清态。

    惟遇真能賞鑒,及閱古甚富者,方可與談。

    若對伧父輩,惟有珍秘不出耳。

     絹素 古畫絹色墨氣,自有一種古香可愛,惟佛像有香煙熏黑,多是上下二色。

    僞作者,其色黃而不精采。

    古絹,自然破者,必有鲫魚口,須連三四絲,僞作則直裂。

     唐絹絲粗而厚,或有搗熟者,有獨梭絹,闊四尺餘者。

    五代絹極粗如布。

    宋有院絹,勻淨厚密,亦有獨梭絹,闊五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