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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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筆記。

    大概是每個人的既往病史之類的東西。

    ” “噢,是這麼回事,當然得拿。

    ” 伊萬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個裝有材料的信封遞給了她。

     “加油幹吧!勤勞的女警官!什麼時候新書問世?” “還不知道,”她搖搖頭,“還沒寫完呢!” “剩得多嗎?” “将近一半。

    ” “那你還在這兒犯什麼傻?好好寫你的書,别再研究什麼屍體了!我老婆等你的新書頭發都等白了。

    她總說,‘你去問問,托米琳娜的新書什麼時候問世?’” “她也讀我的書?” “那還用說!隻要一買回你的新小說,就什麼家務也不做了,根本不管孩子和丈夫還餓着,地還沒擦,什麼都不顧了。

    聽說你要到我們這兒來上班時,我就想說說你,據說,這樣會影響夫妻生活。

    ” “那你怎麼沒說?”塔姬雅娜笑了起來。

     “這不是說了嗎?不過總的來說,塔年卡,你還是好樣的!可是我想知道,你幹嗎這麼倔?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寫你的書。

    這樣你也舒服,也稱大家的意。

    ” “我也不知道,萬尼亞。

    這麼多年穿警服,脫下來不容易。

    太可怕了!” “你還怕什麼?你丈夫掙那麼多錢。

    ” “胡說,萬尼亞。

    錢是有一些,但也說不上多。

    都花在搬家和裝修上了。

    ” 走到街上,她本想打的回家,可後來又改變了主意朝地鐵走去。

    沒必要浪費錢,新書還沒寫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寫完,再說家庭開支也不能沒有計劃。

    歸根結底,她還不是很累。

     倒車坐上回家的支線車,下車後走進長長的地下通道,像往常一樣,她又看見了一大群要飯的和乞求施舍的殘疾人。

    塔姬雅娜從不給這些要飯的人施舍,倒不是她貪婪,而是出于一種害怕被騙的本能。

    她太清楚這些要飯的人事實上是受什麼組織指使的了。

    那個站在那兒做出一副悲痛表情的女人,手裡還舉着個牌子,上面寫着,她沒錢埋葬自己的女兒,培姬雅娜在兩個月内至少在四個車站見過她。

    怎麼,兩個月屍體還沒從太平間裡拉出來?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又是那個坐在地下、周圍一圈髒乎乎的孩子圍着的要飯婆向塔姬雅娜伸出了手。

    塔姬雅娜悄悄地從她身邊走過,可就在此時,從她身後傳來尖利的聲音:“多不要臉呀!掙那麼多的錢,卻舍不得給要飯的孩子一戈比!大夥都來看啊,看這個女作家,拿着豐厚的報酬,吃得肥頭大耳,眼睛都吃腫了,卻連一點點錢也不給這些可憐的孩子!真不知羞恥!” 塔姬雅娜奇怪地轉過身,看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大媽,瘦骨嶙峋,滿臉皺紋,眼放怒光。

    那老太婆正對着塔姬雅娜指指戳戳,試圖引起匆匆而過的行人的注意。

    過往行人紛紛駐足觀看。

     “還看什麼?”老太婆仍不住地叫罵,同時朝塔姬雅娜身邊貼近,“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就快把錢包拿出來掏錢。

    五萬塊美金拿到了手,給這些饑餓的孩子幾戈比,還有什麼心疼的?唉,真是個不知羞恥的母牛!” 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了他們的身邊,塔姬雅娜甚至聽見耳邊有人在小聲說:“你看,托米林娜,就是那個寫偵探小說的。

    沒錯,就是她,我們班上的人都讀她的書,每本書上都有她的照片。

    真想不到,她掙這麼多錢!” 空氣中明顯彌漫着一股散播醜聞的氣氛。

     “同志們,快去叫救護車!”她大聲而又清楚地喊,“這個女人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她的大腦現在正在産生幻覺。

    千萬别讓她上站台,否則她會掉到火車下面去的。

    ” 說完她轉過身接着朝前走。

    心髒在劇烈地跳動,呼吸幾乎停止,她隻想坐下來歇一會兒,可她不能這樣做,隻好沿着長長的通道接着朝前走去,竭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太讓人煩心了。

    你想想看,在公共場合被一個瘋子認出,對着自己大喊大叫,一般人怎麼能受得了?還胡說什麼能掙五萬美元,除了賣彼得堡的房子的時候,塔姬雅娜大概生下來手裡就沒拿過這麼多錢。

     她很快緩過勁,平靜下來。

    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嗎?沒有,根本沒有。

    當然,當衆被人侮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罵成是膘肥體壯不知羞恥的母牛,的确是讓人心裡很不痛快,不過這一切尚能忍受。

     心髒又開始疼起來,從地鐵到家這段路塔姬雅娜不得不叫了輛車,她不敢冒險,一進屋,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奇怪,怎麼沒聽見伊拉奇卡歡快的聲音,也沒聞到慣有的飯香?轉念一想,才記起伊拉一整天都跟她的男朋友在一起。

    服下了瓦洛科金藥,她和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想稍稍睡一會,可卻沒有絲毫睡意。

    大約二十幾分鐘後,塔姬雅娜站起身,裹上方格毛毯,把帶回來的女魔法師的筆記攤開在桌上。

    她也沒什麼确定的目标,隻是在她的意識深處總在湧動着一個念頭:材料——鑰匙。

    這種想法是在塔姬雅娜從帕施科娃家到盧比揚卡地鐵站時産生的,從那一刻起就沒有讓她平靜過。

     7點鐘左右,斯塔索夫打電話來說,可能會晚些回來。

    “沒有我,一個人吃飯,小丫頭。

    我去莉麗娅那兒一趟,讓她再别為一些傻事哭。

    ” “當然應該去,”塔姬雅娜表示贊成,“我等你吃飯。

    ” “千萬别!你應該嚴格遵守作息制度。

    告訴伊拉,說我說的,嚴格按作息表開飯。

    ” “今天你休想得逞了,獨裁者,”她笑着說,“伊拉不在,沒人聽你的命令。

    ” “怎麼會不在呢?上哪兒去了?” “去約會。

    ” “是跟她那個新男友嗎?” “正是他。

    快去吧!斯塔索夫,别擔心我。

    ” 于是她得以一個人度過這個漫長孤獨的夜晚,這種情況很久沒有過了。

    在彼得堡的時候,伊林娜經常有一些羅曼史,晚上要不去赴約,要不就到女朋友那兒玩。

    可自從搬到莫斯科以來,伊拉晚上通常都呆在家裡。

    即使她不在,斯塔索夫也在。

     既然這樣,那今天就不開夥了,斯塔索夫肯定在瑪格麗特那兒吃飯,伊拉也一定和她的男朋友在外面吃。

    塔姬雅娜打開冰箱,按女親戚早上吩咐的,拿出小煎餅和酸凝乳,還有一罐酸奶油,她把牛奶燒開,切了一大塊松軟的波羅金面包,伊拉還吩咐要吃白菜沙拉,不過塔姬雅娜決定不去管它。

    白菜留到明天再吃。

     吃完晚飯,她又開始研究帕施科娃的筆記。

    一頁一頁地讀、漫無目的,希望某個詞或句子能一下子映入眼簾。

    因為她腦中決不會無緣無故地産生“材料——鑰匙”的想法。

    一定是腦中儲存的某個信息在發出信号。

     窗外天色暗了下來,塔姬雅娜終于找到了她想找的東西。

    帕施科娃筆記中有一個人的記錄,大概是個藝術家,或是雕塑家,他希望擺脫掉糾纏他不休的斷臂形象的陰影。

    “他抱怨說,在他的眼裡,缺少這個形象的作品是不完全的,可所有的評論家都一緻認為,這是多餘的,是重複。

    P本人也知道,是在重複,可若不能實現他的構想,他認為無法體會到創作的喜悅。

    第一次會面——普通的相識,追述了三年前的事。

    沒有結果。

    第二次——則大約是十至十二年前。

    這次似乎做了一些嘗試,可被P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