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文教部十四 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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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情其祝史陳信于鬼神無媿辭子木歸以語王王曰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夫以一人家事之理而緻國之霸士大夫之居家豈細行乎史記之載宣曲任氏曰富人争奢侈而任氏折節為儉力田畜任公家約非田畜所出弗衣食公事不畢則身不得飲酒食肉以此為闾裡率故富而主上重之漢書載張安世曰安世尊為公侯食邑萬戶然身衣弋绨夫人自紡績家童皆有手技作事内治産業累積纖微是以能殖其貨今之士大夫知此者鮮故富貴不一再傳而衰替也兩家奴争道霍氏奴入禦史府欲躝大夫門此霍氏之所以亡也奴從客漿酒藿肉此董賢之所以敗也然則今日之官評其先考之僮約乎 嚴分宜之仆永年号曰(隹鳥)坡張江陵之仆遊守禮号曰楚濱古詩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而灼引漢語以為馮毀則子都亦字也不但招權納賄而朝中多贈之詩文俨然與缙紳為主名号之輕文章之辱至斯而極矣後漢書梁冀傳冀壽共乘辇車遊觀第内鳴鑼吹管或連繼日夜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今日所謂門包殆昉于此 訓子瑣言 牛作麟 士之以文詞見者恃有才學以投世人之所好然吾嘗讀古人書見其忠孝節義有大過人者不自知其何以重于人并重其文或大節有虧則以薄其人者并其文而亦薄之嗚呼以餘一人之心絜天下後世人之心亦概可知矣士之欲以文詞見者抑亦知所本欤 不妨二字最害事今人喪品敗家其初非不辨事之是非但動于心之所喜為而又以偶一為之稍稍為之為不妨遂骎骎乎濫觞而不可防矣雖桀纣之惡豈知其必喪亡而故為之哉其初亦必以二字自恕而其後遂至于不可救嗚呼一念之動一事之舉凡有關于身家名教者但審其可與不可耳豈可以不妨自寬哉 程子教學者必曰敬此字合久暫動靜而無間者也願體集曰一生做人要訣被孟子一句道盡曰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又曰古人教人聽言莫精捷于伊尹二十一字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孫于汝志必求諸非道此三者處心處世接人之方也父于接人聞言處不慮兒知其是便已之欲而不從慮兒知其非恐拂人情而勉從此便是吾前言柔弱處遇此等處須要貌愈和而心愈剛不可易其所守也昔唐太宗與魏征言或有不當征甘不言不輕應諾平人乎 駿馬日馳千裡苟有所誤其失必多人家子弟亦猶是也故天生庸才無能為亦無能為惡惟大有才而誤用者務外必行不曆代亂臣是也務内必壞天常曆代邪教是也故父母之生才子者可喜而亦可憂 送弟之江序松陵文錄 莊慶椿 王君某将宰江邑延吾弟于幕中弟且行矣吾可無言哉昔範對秦客知武子擊之惡其掩人也掩人者人亦掩之故告之一曰願無伐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榛莽雜種随風俱靡故告之二曰勿狎淫朋學問之道無窮柳子厚所謂若器焉必隆然大而後可以有入若牆焉必基之廣而後可以有出故告之三曰凡事貴自擇而取資傳曰宴安鸩毒不可懷也懷安非獨能敗名亦能敗性君子尤惡之故告之四曰在職當思其所司吾先人世有冠冕子孫乃不振如此衣食奔走甚或槁項黃馘名不出裡闾故告之五曰孝莫大乎顯父母夫富貴聲名人所同欲知欲而不知足則失所欲弟其慎之抑吾重有感焉司徒文子問于子思曰親喪三年則何服子思曰三年而未葬則服不除今吾弟方奉府君憂然母孺人沒已六載慢葬之罪其何以文忍告吾弟哉惟交勖之可也 筆記十二則 曾國藩 士大夫之志趣學術果有異于人者則修之于身式之于家必有流風餘韻傳之子孫化行鄉裡所謂君子之澤也就其最者約有三端曰詩書之澤禮讓之澤稼穑之澤詩書之澤如韋玄成議禮王吉傳經虞魏之昆顧陸之裔代有名家不可殚述我朝如桐城張氏自文端公而下巨卿碩學世濟其美宣城梅氏自定九征君以下世精算學其六世孫梅伯言即中曾亮自謂莫紹先緒而所為古文詩篇一時推為祭酒高郵王氏自文肅公安國以下世為名儒而懷祖先生訓诂之學實集古今之大成國藩于此三家者常低徊歎仰以為不可及禮讓之澤如萬石君之廉謹富平侯之敬慎唐之河東柳氏宋之藍田呂氏門庭之内彬彬焉有君子之風餘所見近時缙紳未有崇禮法而不興習傲慢而不敗者稼穑之澤惟周家開國豳風陳業述生理之艱難導民風于淳厚有味乎其言之近世張敦複之恒産瑣言張揚園之農書用意至為深遠國藩竊以為稼穑之澤視詩書禮讓之澤尤為可大可久吾祖光祿大夫星岡公嘗有言曰吾子孫雖至大官家中不可廢農圃舊業懿哉至訓可為萬世法已 吉兇悔吝四者相為循環吉非有祥瑞之可言但行事措之鹹宜無有人非鬼責是即謂之吉過是則為吝矣天道忌滿鬼神害盈日中則昃月盈則虧易爻多言貞吝易之道當随時變易以處中當變而守此不變則貞而吝矣凡行之而過無論其非義也即盡之舉盛德之事稍過則吝随之餘官京師自名所居之室曰求阙齋恐以滿盈緻咎也人無賢愚遇兇皆知自悔悔則可免于災戾故曰震旡咎者存乎悔動心忍性斯大任之基側身修行乃中興之本自古成大業者未有不自困心橫慮覺悟知非而來者也吝則馴緻于兇悔則漸趨于吉故大易之道莫于悔莫不于吝吾家子弟将欲自修而免于尤有二語焉曰無好快意之事常存省過之心 論語兩稱敏則有功敏有得之天事者才藝贍給裁如流此不數數觏也有得之人事者人十己千習勤不辍中材以下皆可勉焉而幾餘性魯鈍他人目下二三行餘或疾讀不能終一行他人頃刻立辨者餘或沈吟數時不能了友人陽湖周弢甫騰虎嘗謂餘儒緩不及事餘亦深以儒緩自愧左傳齊人責魯君不答稽首因歌之曰魯人之數年不覺使我高蹈惟其儒書以為二國憂言魯人好儒術而失之緩故二國興師來問也漢書朱博傳齊部舒緩養名博奮髯抵幾曰觀齊兒欲以此為俗邪皆斥罷諸吏門下掾贛遂耆老大儒拜起舒遲博謂贛老生不習吏禮令主簿教之拜起閑習又以功曹官屬多褒衣大袑不中節度敕令掾史衣皆去地二寸此亦惡儒術之舒緩不足了事也通鑒涼骠騎大将軍宋混曰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儒緩機事不稱耳胡三省注曰凡儒者多務為舒緩而不能應機以趨事赴功大抵儒術非病儒而失之緩則從政多積懘之事治軍少可趁之功 古者英雄立事必有基業如高祖之關中光武之河内魏之州唐之陽皆先據此為基然後進可以戰退可以守君子之學道也亦必有所謂基業者大抵以規模宏大言辭誠信為本如居室然宏大則所宅者廣托庇者誠信則置趾甚固結架甚牢易曰寬以居之謂宏大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謂誠信也大程子曰道之浩浩何處下手惟立誠纔有可居之處誠便是忠信修省言辭便是要立得這忠信若口不擇言逢事便說則忠信亦被汨沒動蕩立不住了國藩按立得住即所謂居業也今世俗言興家立業是也子張曰執德不宏信道不笃焉能為有焉能為亡亦謂苟不能宏大誠信則在我之知識浮泛動蕩指為我之所有也不可指為我之所無也亦不可是則終身無可居之業程子所謂立不住者耳 古之英雄意量恢拓規模宏遠而其訓誡子弟恒有恭謹斂退之象劉先主臨終敕太子曰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小而不為惟賢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西涼李嵩手令戒諸子以為從政者當審慎賞罰勿任愛憎近忠正遠佞谀勿使左右竊弄威福毀譽之來當研竅真僞聽訟折獄必和顔任理慎勿逆詐億必輕加聲色務廣咨詢勿自專用吾事五年雖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為寇夕委心膂麤無負于新舊事任公平坦然無類初不容懷有所損益計近則如不足經遠乃為有餘庶亦無愧前人也宋文帝以弟江夏王義恭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為書誡之曰天下艱難國家事重雖曰守成實亦未易隆替安危在吾曹耳豈可不感尋王業大懼負荷汝性褊急志之所滞其欲必行意所不存從物回改此最弊事宜念裁抑衛青遇士大夫以禮與小人有恩西門安于矯性齊美關羽張飛任偏同弊行己舉事深宜鑒此若事異今日嗣子幼蒙司徒當周公之事汝不可不盡祇順之理爾時天下安危汝二人耳汝一月自用錢不可過三十萬若能省此益美西楚府舍所谙究計當不須改作日求新異凡訓獄多當時難可逆慮此實為難至訊日虛懷博盡慎無以喜怒加人能擇者而從之美自歸己不可專意自以矜獨斷之明也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近爵賜尤應裁量吾于左右雖為少恩如聞外論不以為非也以貴淩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厭此易達事耳聲樂嬉遊不宜令遇蒲酒漁獵一切勿為供用奉身皆有節度奇服異器不宜興長又宜數引見佐史相見不數則彼我不親不親無因得盡人情人情不盡複何由知衆事也數君者皆雄才大有經營四海之志而其教誡子弟則約旨卑思斂抑已甚伏波将軍馬援亦曠代英傑而其誡兄子書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惡也死不願子孫有此行也龍伯高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父喪緻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猶為謹敕之士所謂刻鹄不成尚類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為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此亦謙謹自将斂其高遠之懷即于卑迩之道蓋不如是則不足以自緻于久大藏之不密則放之不準蘇轼詩始知真放本精微即此義也 自好之士多講氣節講之不精則流于傲而不自覺風節守于己者也傲則加于人者也漢蕭望之初見霍大将軍光不肯露索挾持王仲翁譏之望之曰各從其志魏孫資劉放用事辛毗不與往來子敞谏之毗正色曰吾立身自有本末就與孫劉不平不過令吾不作三公而已宋顧觊之不肯降意于戴法興等蔡興宗嫌其風節太峻觊之曰辛毗有言孫劉不過使我不為三公耳人命有定分非智力可移因命弟子原著定命論以釋之此三事者皆風節之守于己者也若汲黯不下張湯宋璟不禮王毛仲此自位高望尊得行其志已不得以風節目之矣然猶不可謂之傲也以傲加人者若蓋寬饒之于許伯孔融之于曹操此傲在言詞者也嵇康之于锺會謝靈運之于孟顗此傲在神理者也殷仲文之于何無忌王僧達之于路瓊之此傲在儀節者也息夫躬曆诋諸公暨豔彈射百寮此傲在奏議者也此數人者皆不得令終大氐人道害盈 神福謙傲者内恃其才外溢其氣其心已不固矣如蓋孔嵇謝殷王等僅以加諸一二人猶且無德不報有毒必發若息夫躬暨豔之遍忤同列安有幸全之理哉 裴子野曰夫有逸之才必思沖天之據蓋俗之量則偾常均之下其能守之以道将之以禮殆為鮮乎大抵懷材負奇恒冀人以異眼相看若一概以平等視之非所願也韓信含羞于哙等彭寵積望于無異彼其素所挾持者高誠不欲與庸庸者齊耳君子之道莫于能下人莫不于矜以齊桓公之盛業葵邱之會微有振矜而叛者九國以關公之忠勇一念之矜則身敗于徐晃地喪于呂蒙以大禹之聖而伯益贊之以滿招損謙受益以鄭伯之弱而楚莊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不自恃者雖危而得安自恃者雖安而易危自古國家往往然也故挾貴挾長挾賢挾故勳勞皆孟子之所不答而怙寵怙侈怙非怙亂皆春秋士大夫之所深譏爾 陳容有言曰仁義豈有常蹈之則為君子違之則為小人大哉言乎仁者物我無閑之謂也一有自私之心則小人矣義者無所為而為之謂也一有自利之心則小人矣同一日也朝而公正則為君子夕而私利則為小人同一事也初念公正則為君子轉念私利則為小人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所争祇在幾微君子無終食之閑違仁造次必如是颠沛必如是一不如是則流入小人而不自覺矣所謂小人者識見小耳度量小耳井底之蛙所窺幾何而自以為絕倫之學遼東之豕所異幾何而自以為蓋世之勳推之以孑孑為義以硁硁為信以龊龊為廉此皆識淺而易以自足者也君臣之知須積誠以相感而動疑主恩之過薄朋友之交貴積漸以相孚而動怨知己之罕觏其或兄弟不相夫婦不相信父子不相亮此皆量褊而易以滋疑者也君子則不然廣其識則天下之大棄若敝屣堯舜之業視若浮雲宏其度則行有不複反求諸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烏有所謂自私自利者哉不此之求而诩诩然号于曰吾君子也當其自诩君子深信不疑之時識者已嗤其為小人矣 司馬溫公曰才得全盡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餘謂德與才不可偏重[譬](臂)之于水德在潤下才即其載物溉田之用譬之于木德在曲直才即其舟楫棟梁之用德若水之源才即其波瀾德若水之根才即其枝葉德而無才以輔之則近于愚人才而無德以主之則近于小人世人多不甘以愚人自居故自命每願為(有)有才者世人多不欲與小人為緣故觀人每好取有德者大較然也二者既不可兼與其無德而近于小人毋甯無才而近于愚人自修之方觀人之術皆以此為衡可矣吾生平短于才愛我者或謬以德器相許實則雖曾任艱巨自問僅一愚人幸不以私智詭谲鑿其愚耳 開國之際若漢庸之初異才畸士豐功偉烈舉雲興蓋全系乎天運而人事不得與其閑至中葉以後君子欲有所建樹以濟世而康屯則天事居其半人事居其半以人事與天争衡莫大乎忠[勤](懃)[二](而)字世多尚巧僞惟忠者可以革其習末俗多趨偷惰惟勤者可以遏其流忠不必有過人之才智盡吾心而已矣勤不必有過人之精神竭吾力而已矣能剖心肝以奉至尊忠至而智亦生焉能苦筋骸以[捍](杆)大患勤至而勇亦出焉餘觀近世賢哲得力于此二字者頗不乏人餘亦忝附諸賢之後而于忠勤二字自媿十不逮一吾家子侄倘将來有出任艱巨者當勵忠勤以補吾之阙憾忠之積于平[日](自)者則自不妄語始勤之積于平日者則自不晏起始雖有良藥苟不當于病不逮下品雖有賢才苟不适于庸不逮庸流梁麗可以沖城而不可以窒穴馬牛不可以捕鼠骐骥不可以守闾千金之劍以之析薪則不如斧三代之鼎以之墾田則不如耜當其時當其事則凡材亦[奏](秦)神之效否則鉏铻而終無所成故世不患無才患用才者不能器使而适宜也魏無知論陳平曰今有尾生孝己之行而無益勝負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當戰争之世苟無益勝負之數雖盛德亦無所用之餘生平好用忠實者流今老矣始知藥之多不當于病也 魏安厘王問天下之高士于子順子順以魯仲運對王曰魯仲連強作之者非體自然也子順曰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變習與體成則自然也餘觀自古聖賢豪傑多由強作而臻絕詣淮南子曰功可強成名可強立中庸曰[或](成)勉強而行之及其成一也近世論人者或曰某也向之所為不如是今強作如是是不可信沮自新之途而長偷惰之風莫大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