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儒林外史

關燈
程綿莊等。

    許多人情世态也都是當時社會上司空見慣的。

    作者抓住了這些材料,加以典型的概括,而不作主觀的說明,使讀者從客觀事物本身得到啟發。

    正如魯迅在《什麼是"諷刺"》中所說的,"它所寫的事情是公然的,也是常見的,平時是誰都不以為奇的,而且自然是誰都毫不注意的。

    不過事情在那時卻已經是不合理,可笑,可鄙,甚而至于可惡。

    但這麼行下來了,習慣了,雖在大庭廣衆之間,誰也不覺得奇怪;現在給它特别一提,就動人"。

    例如小說十七回寫"鬥方名士"的一段對話: 浦墨卿道:"三位先生,小弟有個疑難在此,諸公大家參一參。

    比如黃公同趙爺一般的年月日時生的,一個中了進士,卻是孤身一人;一個卻是子孫滿堂,不中進士。

    這兩個人,還是那一個好?我們還是願做那一個?"......匡超人道:"'二者不可得兼'。

    依小弟愚見,還是做趙先生的好。

    "......浦墨卿道:"讀書畢竟中進士是個了局。

    趙爺各樣好了,倒底差一個進士。

    不但我們說,就是他自己心裡也不快活的是差着一個進士。

    ......如今依我的主意,隻中進士,不要全福;隻做黃公,不做趙爺。

    可是麼?"支劍峰道:"不是這樣說。

    趙爺雖差着一個進士,而今他大公郎已經高進了,将來名登兩榜,少不得封诰乃尊。

    難道兒子的進士,當不得自己進士不成?"浦墨卿笑道:"這又不然,先年有一位老先生,兒子已做了大位,他還要科舉。

    後來點名,臨監不肯收他。

    他把卷子掼在地下,恨道:'為這個小畜生,累我戴個假紗帽!'這樣看來,兒子的倒底當不得自己的。

    "......景蘭江道:"衆位先生所講中進士,是為名?是為利?"衆人道:"是為名。

    "景蘭江道:"可知道趙爺雖不曾中進士,外邊詩選上刻着他的詩幾十處,行遍天下,那個不曉得有個趙雪齋先生?隻怕比進士享名多着哩!" 這裡作者寫的是當時儒林中很普遍的事情,顯然隻是如實地反映出來,卻把那時文士們内心的空虛,生活的無聊揭露得非常深刻。

    又如馬二先生遊西湖時,西湖的秀麗景色沒有引起他的興趣,而酒店裡挂着的透味的羊肉,盤子裡盛着滾熱的蹄子、海參、糟鴨、鮮魚等卻使他羨慕得喉嚨裡咽唾沫。

    仁宗皇帝的禦書又使他馬上磕頭一拜。

    他見了遊西湖的女客就低頭不敢仰視。

    在書店裡看到自己的八股選本就打聽它的銷路。

    在這些看來似乎漫不經心的描寫裡,馬二先生思想的迂腐和精神的空虛,已相當生動地表現出來了。

     當然藝術的真實并不排斥誇張,在真實基礎上的誇張,是諷刺所必要的。

    周進撞号闆;範進中舉發瘋;範母一喜而死;嚴監生臨死因點了兩根燈草而遲遲不肯斷氣;嚴貢生發病鬧船家等精彩描寫,都因合理的誇張,而取得強烈的諷刺藝術效果,從而更真實地暴露了問題的本質,起着深刻的批判作用。

     由于作者态度的嚴肅和愛憎的分明,他還能針對不同人物作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諷刺。

    他對王惠、湯知縣、嚴氏兄弟這批貪官劣紳,是無情地揭露和嚴厲地鞭撻;他對具有誠笃善良性格,能急人之難,而又庸俗、迂腐,迷信科舉的馬二先生,是既同情,又諷刺。

    王玉輝是受封建禮教毒害很深的人,為了"青史留名",他鼓勵女兒殉節,在女兒死後,還"仰天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但到了大家送他女兒入烈女祠公祭的時候,他卻"轉為心傷,辭了不肯來"。

    後來在蘇州見到船上一個少年穿白的婦人,他卻又想起了他的女兒,"心裡哽咽,那熱淚直滾出來"。

    作者通過他矛盾心情的揭露,一面掌握了人物複雜的性格,同時又把批判的矛頭直接指向吃人的封建禮教。

    作者的諷刺有時還随着人物的社會地位和思想品質的變化而分别采取不同的态度。

    如範進未中舉以前,境遇相當可憐,作者雖對他有一定諷刺,但主要是同情他;後來他中了舉,做了官,變得很惡劣,作者的态度也随這改變,就對他采取了辛辣的嘲風。

    總之,吳敬梓的諷刺藝術不僅分寸掌握恰當,而且能将矛頭直接指向罪惡的社會制度,而不是人身攻擊。

    它體現了現實主義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