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愛國詩人陸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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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社會生活的所有方面。

    其中最突出的部分,是反映民族矛盾的愛國詩歌。

    這些詩歌,洋溢着愛國熱情,充滿了浪漫主義精神,具有強烈的戰鬥性。

     在陸遊的時代,祖國的大好山河被分裂,北方廣大人民遭受到民族壓迫,而南宋小朝廷卻屈膝事敵,不思恢複,這種奇恥大辱,是廣大人民和愛國志士所不能忍受的。

    雪恥禦侮,收複失地,是愛國志士的抱負,是人民的迫切願望。

    陸遊呼吸着時代的氣息,以其慷慨悲壯的詩歌,唱出了時代的最強音。

     陸遊的"素志",不是僅僅做一個詩人。

    所以他說:"豈其馬上破賊手,哦詩長作寒将鳴?"(《長歌行》)又說:"願聞下诏遣材官,恥作腐儒長碌碌!"(《融州寄松紋劍》)他不滿足于紙上談兵,"以口擊賊",而是要據鞍殺敵,所謂"手枭逆賊清舊京"、"直斬單于釁寶刀"。

    因此,作為陸遊愛國詩篇的一個主要特征,就是那種"鐵馬橫戈""氣吞殘虜"的英雄氣概和"一身報國有萬死"的犧牲精神。

    早年他在《夜讀兵書》詩裡就說:"平生萬裡心,執戈王前驅。

    戰死士所有,恥複守妻孥!"去蜀之後,他也沒有消沉,《前有樽酒行》說:"丈夫可為酒色死?戰場橫屍勝床第!"《書悲》詩也說:"常恐埋山丘,不得委鋒镝!"始終是以為國立功,戰死沙場為光榮。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他認為"從軍樂事世間無"(《獨酌有懷南鄭》)。

    直到八十二歲,詩人還唱出了"一聞戰鼓意氣生,猶能為國平燕趙"(《老馬行》)的豪語。

    在《書志》一詩裡,他甚至表示,如在生不能滅敵,死後肝心也要化為金鐵,鑄成利劍,來内除佞臣,外清妖孽:"肝心獨不化,凝結變金鐵。

    鑄為上方劍,釁以佞臣血。

    ......三尺粲星辰,萬裡靜妖孽。

    "在《書憤》中還說到死後也要做"鬼雄": 白發蕭蕭卧澤中,隻憑天地鑒孤忠,厄窮蘇武餐氈久,憂憤張巡嚼齒空。

    細雨春蕪上林苑,頹垣夜月洛陽宮。

    壯心未與年俱老,死去猶能作鬼雄! 《九歌·國殇》說:"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陸遊所繼承的正是我國人民這種高度的愛國精神的傳統。

    由于南宋統治者一意對敵屈膝求和,盡管詩人抱着萬死不辭的報國決心,然而擺在他面前的道路卻是"報國欲死無戰場"(《隴頭水》)。

    他知道,要恢複中原,就必須抗戰;要抗戰,就必須排斥和議,因此陸遊愛國詩篇的另一特點,就是對投降派的堅決鬥争和尖銳諷刺。

    他這樣揭示:"和戎自古非長策"(《估客有來自蔡州者感怅彌日》),并具體地指出投降派的主張給國家人民所造成的種種危害:"諸公尚守和親策,志士虛捐少壯年"(《感憤》),"戰馬死槽枥,公卿守和約"(《醉歌》),"生逢和親最可傷,歲辇金絮輸胡羌"(《隴頭水》)。

    他警告那些"封疆恃虜和"的邊将們說:"棘門灞上勿兒戲,犬羊豈憚渝齊盟!"(《登登子城》)在《關山月》裡,詩人對和議的惡果以及投降派的"文恬武嬉"更作了集中而全面的揭露: 和戎诏下十五年,将軍不戰空臨邊,朱門沉沉按歌舞,廄馬肥死弓斷弦!戍樓刁鬥催落月,三十從軍今白發。

    笛裡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征人骨。

    中原幹戈古亦聞,豈有逆胡傳子孫?遺民忍死望恢複,幾處今宵垂淚痕! 在《追感往事》裡,他又進一步揭穿了以秦桧為首的投降派賣國的本來面目:"諸公可歎善謀身,誤國當時豈一秦?不望夷吾出江左,新亭對泣亦無人!"并大膽地指出他們的罪狀:"公卿有黨排宗澤,帷幄無人用嶽飛"(《夜讀範至能攬辔錄......》)。

    所有這些尖銳的譴責,在南宋初期一般愛國詩歌中是很少見的。

     南宋一代,當權的始終是投降派,陸遊的報國理想,還是遭到了冷酷現實的扼殺。

    這也就使得他那些激蕩着昂揚鬥志的詩篇,往往又充滿了壯志未酬的憤懑,帶有蒼涼沉郁的色彩。

    象下面這首《書憤》是有代表性的: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鬓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諸葛亮的《出師表》強調"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并自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所以陸遊備極推崇。

     但是,另一方面,冷酷的現實也使陸遊從幻想或夢境裡寄托他的報國理想。

    "壯心自笑何時豁,夢繞梁州古戰場"(《秋思》),正概括地說明了這類記夢詩的成因和内容。

    在這類詩中,我們可以看到,詩人有時象一員猛将,躍馬大呼,奪關斬将:"三更撫枕忽大叫,夢中奪得松亭關"(《樓上醉書》),有時又不失書生本色,草檄招安,作歌告捷:"更呼鬥酒作長歌,要遣天山健兒唱"(《九月十六日夜夢駐軍河外遣使招安諸城》),有時他又象一位軍師,随從皇帝親征,不僅恢複了"兩河百郡宋山川",而且"盡複漢唐故地"(見《劍南詩稿》)卷十二的詩題)。

    所以他說:"誰知蓬窗夢,中有鐵馬聲"(《書悲》)。

    陸遊的愛國熱情還往往通過對日常生活的聯想表現出來。

    他觀一幅畫馬,卻想到:"嗚呼安得毛骨若此三千匹,銜枚夜度桑乾責"(《龍眠畫馬》)!他作一幅草書時,也仿佛是在對敵作戰:"酒為旗鼓筆刀槊,勢從天落銀河傾。

    ......須臾收卷複把酒,如見萬裡煙塵清"(《題醉中所作草書卷後》,參看《草書歌》)。

    他聽到一聲新雁,也會勾起無限感慨:"夜聞雁聲起太息,來時應過桑乾責"(《冬夜聞雁》)。

    以至于"自恨不如雲際雁,來時猶得過中原"(《枕上偶成》)。

    特别是當大雷雨、大風雪時,更容易激起他那金戈鐵馬"氣吞殘虜"的雄心和遐想。

    這是因為,正如他自己所表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