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唐代通俗文學和民間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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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節 民間歌謠 從唐人的"行人南北盡歌謠"(《敦煌曲子詞》〈望遠行〉)、"人來人去唱歌行"(劉禹錫《竹枝》)等詩句看,當時在人民口頭傳唱的歌謠不少,而且影響了文人的創作;但由于封建統治階級的歧視,很少流傳。

    就現存的唐代民間歌謠看,有不少是揭露統治集團的腐朽黑暗,表達人民對他們的憎恨與反抗的。

    如《王法曹歌》(見《朝野佥載》): 前得尹佛子,後得王癞獺,判事驢咬瓜,喚人牛嚼沫。

    見錢滿面喜,無镪從頭喝。

    常逢餓夜叉,百姓不可活。

     它有力地揭露了封建官僚的貪贓枉法。

    "驢咬瓜"、"牛嚼沫"的比喻不僅神态逼真,而且表現了人民對他們的鄙視。

    又如《兩京童謠》(見《廣神異錄》): 不怕上藍單,唯愁答辯難;無錢求案典,生死任都官。

     安史之亂後,一些"投身于胡庭"的"朝士",受到三司審問。

    歌謠裡嘲笑了他們的下場。

     早在高宗永淳年間(682-683)就流行着這樣一首歌謠: 新禾不入箱,新麥不登場。

    迨及八九月,狗吠空垣牆。

     --《新唐書·五行志》 根據曆史記載,當時人民的流離颠沛雖和自然災害有關,但從歌謠中直接表現出來的卻是繁重的租賦給人民帶來的痛苦,以及農村破産、人民逃亡的凄慘景象。

    它跟李紳《憫農》、聶夷中《傷田家》等詩的意境十分接近,可窺見唐代民間歌謠對新樂府詩人影響的一斑。

    此外如諷刺雞坊小兒"富貴榮華代不如"的《神雞童謠》(見《東城老父傳》),諷刺楊家"君看女卻為門楣"的《楊氏謠》(見《長恨歌傳》),都在唐代極盛的玄宗朝出現,使人們看到這表面還維持着繁榮的唐帝國,核心裡卻正在黴爛。

    到了黃巢起義的前夕,就出現了"金色蝦蟆争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的歌謠(見《新唐書·五行志》),直接号召人民起來反抗鬥争。

     由于唐代國勢的強盛,人民精神的振奮,和邊塞詩人出現的同時,在民間歌謠裡也流傳着歌頌愛國将領的作品。

    如《薛仁貴軍中歌》(見《新唐書·薛仁貴傳》): 将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

     短短兩句詩,把當時民族英雄薛仁貴和部下壯士在天山擊退九姓突厥勝利歸來時的豪情壯氣渲染得這樣動人,那是前此民歌中所少有的。

     此外,被收在《敦煌掇瑣》裡的長篇五言詩(見《瑣三》),很象是當時的通俗勸世文,封建迷信的色彩相當濃厚,但其中有些片段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貧富的對立。

    如"富饒田舍兒"一段,寫富饒田舍兒是"牛羊共城郭,滿圈養牛子。

    窖内多埋谷,尋常願米貴";而貧窮田舍漢雖然和妻子辛勤勞動,但"黃昏到家裡,無米複無柴",還要為官租私債發愁。

    又如"男女有亦好"一段: 男女有亦好,無時亦最精。

    兒在愁他役,又恐點着征。

    一則無租調,二則絕兵名。

    閉門無呼喚,耳裡至星星。

     寫出了繁重的徭役、兵役給人民帶來的痛苦,可以與杜甫《兵車行》、白居易《新豐折臂翁》等詩相印證。

    又如"工匠莫學巧"一段(見《瑣三一》): 工匠莫學巧,巧即他人使。

    身是自來奴,妻亦官人婢。

    夫鞏(婿)暫時無,曳将仍被恥。

    未作道與錢,作了擘眼你。

     寫出了當時處在官奴婢地位的手工業者不僅本人受到剝削,連妻子也受盡了侮辱,那是唐代其他文學作品裡所少見的。

     由于唐代詩風的盛行,下層婦女也多能寫詩。

    宮人纩衣藏詩及紅葉題詩就是當時的傳說。

    前者相傳是玄宗時宮人縫在給戰士做的戰袍中的。

     沙場征戍客,寒苦若為眠?戰袍經手作,知落阿誰邊?蓄意多添線,含情更著綿。

    今生已過也,願結後生緣! 後者相傳是宣宗時宮人題在紅葉上的。

     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閑。

    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

     這些詩雖不象勞動人民口頭創作的短小精悍,但也曲折表達了她們久居深宮的幽怨和對合理生活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