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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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結合并不等于事實,在黑暗的現實面前,李白這種人生理想始終未能實現。

    但他又始終在追求,矛盾、沖突、以及遭受打擊後的憤懑、狂放等便都産生了。

    龔自珍說:"莊、屈實二,不可以并,并之以為心,自白始;儒、仙、俠實三,不可以合,合之以為氣,又自白始也。

    "(《最錄李白集》)這對于我們理解李白思想的矛盾複雜性質是很有啟發的。

    當然,李白的思想也有庸俗、消極的一面,如人生如夢、及時行樂等,這在他的生活和創作中都有所反映。

     第二節 李白詩歌的思想内容 李白的詩現存九百多首。

    這些詩表現了他一生的思想和經曆,也表現了盛唐時代的社會現實和精神生活面貌。

     開元天寶年間,唐帝國國力極度強盛,經濟文化呈現空前繁榮景象,人民創造精神也有所發揚。

    同時在政治經濟各方面又潛伏着各種危機。

    李白《古風》第四十六首說: 一百四十年,國容何赫然。

    隐隐五鳳樓,峨峨橫三川。

    王侯象星月,賓客如雲煙。

    鬥雞金宮裡,蹴掬瑤台邊。

    舉動搖白日,指揮回青天。

    ...... 一方面是空前強大帝國的繁榮氣象,一方面是統治階級在強大繁榮外衣的掩蓋下已開始走向奢侈和腐化。

    在《古風》第三首裡,李白又用詠史的形式作了類似的描寫: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

    明斷自天啟,大略駕群才。

    收兵鑄金人,函谷正東開。

    銘功會稽嶺,騁望琅邪台。

    刑徒七十萬,起土骊山隈。

    尚采不死藥,茫然使心哀。

    ...... 詩中所舉的秦始皇故事,除收兵鑄金人而外,如平定諸侯,籠駕群才,銘功會稽,起土骊山等等的舉動,大唐帝國都曾經先後以不同的形式翻版重演。

    詩人表面是詠史,實際是對唐王朝極盛而漸哀的征象深表憂慮。

    詩的後段寫秦始皇采藥蓬萊,顯然是諷刺唐玄宗好神仙求長生的荒唐夢想。

     國家的強大,鼓舞他向往功名事業的雄心;政治的危機,更激發了他拯物濟世的熱望。

    這種心情,在盛唐詩人中是相當普遍的,李白則表現得更為突出。

    他在許多詩歌裡借曆史人物表達了他的政治抱負。

    他羨慕姜尚:"君不見朝歌屠叟辭棘津,八十西來釣渭濱。

    甯羞白發照清水,逢時壯氣思經綸。

    廣張三千六百釣,風期暗與文王親"(《梁甫吟》);羨慕諸葛亮:"魚水三顧合,風雲四海生。

    武侯立岷蜀,壯志吞鹹京"(《讀諸葛武侯傳書懷》);羨慕謝安:"暫因蒼生起,談笑安黎元"(《書情贈蔡舍人雄》)。

    在這一類的詩歌裡,他甚至幻想過一種君臣之間互相禮讓尊敬的平等關系:"如逢渭川獵,猶可帝王師"(《贈錢征君少陽》);"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行路難》第二)。

    當他意識到這種想法不現實時,他又極力稱贊那些功成身退、不事王侯的清高人物。

    例如《古風》第十首: 齊有倜傥生,魯連特高妙。

    明月出海底,一朝開光曜。

    卻秦振英聲,萬世仰末照。

    意輕千金贈,顧向平原笑。

    吾亦澹蕩人,拂衣可同調。

     對魯仲連卻秦的功績深表仰慕,對魯仲連意輕千金、顧笑平原的風度則更傾心折服。

    在《古風》第十二首中贊美嚴子陵"身将客星隐",用意也與此詩約略相似。

    李白是一個自視很高的人,他屢次自比大鵬。

    如《上李邕》: 大鵬一日同風起,抟搖直上九萬裡。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時人見我恒殊調,見餘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他把完成事業,取得功名常常看得輕而易舉。

    談用兵,是"談笑三軍卻";談政治,也是"調笑可以安儲皇。

    "不僅年少時如此強烈自信,就是在長安政治活動失敗以後,他也說:"窮與鮑生賈,饑從漂母食。

    時來極天人,道在豈吟歎?樂毅方适趙,蘇秦初說韓。

    卷舒固在我,何事空摧殘?"(《秋日煉藥院贈元林宗》)但是,他一生在政治上沒有作出重要的成績,也沒有留下重要的論政著作,我們也無法證明他在政治上的實際才能。

    他之所以這樣口出大言,自信不疑,可能是出于對現實人事的不滿。

    他的《嘲魯儒》說:"魯叟談五經,白發死章句。

    問以經濟策,茫如墜煙霧。

    "他到長安所見的在朝廷當權的李林甫、高力士之流更是貪鄙自私、不學無術的小人,他自然也就日益佯狂自負。

    "一生傲岸苦不諧,恩疏媒勞志多乖",就是他政治失意的悲劇。

     李白從少年時就喜好任俠,以後在"混遊漁商,隐不絕俗"的長期生活中,又和許多民間遊俠之徒往來,受到這些無名人物的感染,寫了不少歌頌遊俠的詩,如《俠客行》: 趙客缦胡纓,吳鈎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将炙啖朱亥,持觞勸侯赢。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恒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從這首詩,我們可以看出,無論"十步殺一人"、"救趙揮金槌"的俠義行動,"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慷慨無私的精神,或是不甘心過白首儒生寂寞生活的性格作風,都和他拯物濟世的政治理想,不願屈己幹人的性格,以及"功成不受賞"的高尚品德,有着相當密切的内在聯系。

     長安三年的政治生活,對李白的生活和創作有很深刻的影響。

    他抱着種種的理想和幻想來到長安,表面上受到玄宗禮賢下士的優待,但是,當權的宦官外戚等等人物卻暗中對他讒毀打擊,他的政治理想和黑暗現實形成了尖銳的矛盾。

    他寫了不少詩歌抒發了自己的痛苦和憤懑。

    如《行路難》三首之一: 金樽美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值)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 這首詩揭示了詩人在坎坷仕途上茫然失路的強烈痛苦,但是,他并不因為失敗而放棄理想的追求。

    有時,同樣的心情,又以憤怒控訴的形式表現出來,例如《梁甫吟》:"我欲攀龍見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帝旁投壺多玉女。

    三時大笑開電光,倏爍晦冥起風雨。

    阊阖九門不可通,以額叩關阍者怒。

    "悲憤聲中充滿不屈不撓的鬥争精神。

    直到詩的結尾,他一直高揚着勝利的信心:"張公兩龍劍,神物合有時。

    風雲感會起屠釣,大人倪兀當安之!" 昏庸腐朽的幸臣權貴,始終是他的對立面,他想起屈原所痛恨的那些"黨人":"殷後亂天紀,楚懷亦已昏。

    夷羊滿中野,錄施滿高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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