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盛唐邊塞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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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誰有利的問題。

    結尾兩句,尤其寫得警辟深刻,動人心弦。

    這首詩思想的深刻、感情的沉痛、章法的整饬、音韻的宛轉,都有近似高适之處。

     李颀還有一些贈别朋友的詩,頗能刻畫出朋友的獨特性格。

    如寫草聖張旭"左手持蟹螯,右手執丹經。

    瞪目視霄漢,不知醉與醒"的兀傲狂放的形象,和杜甫《飲中八仙歌》中所寫的張旭形象異曲同工。

    其他如寫梁皇,寫陳章甫都有一種落魄而又氣概軒昂的性格,能給人鮮明的印象。

    從這些朋友的形象中,我們也可以看到李颀本人性格豪俠熱情的一面。

     李颀有兩首寫聽音樂的詩,也頗為後人所傳誦。

    特别是《聽董大彈胡笳聲兼寄語弄房給事》一詩,在刻畫胡笳的情調、意境上,比喻形容極富于變化: ......董夫子,通神明,深林竊聽來妖精。

    言遲更速皆應手,将往複旋如有情。

    空山百鳥散還合,萬裡浮雲陰複晴。

    嘶酸雛雁失群夜,斷絕胡兒戀母聲。

    川為淨其波,鳥亦罷其鳴。

    烏孫部落家鄉遠,邏娑沙塵哀怨生。

    幽音變調忽飄灑,長風吹林雨堕瓦。

    迸泉飒飒飛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

    ...... 在詩裡,真境和幻景缤紛交織,聽覺和視覺恍忽難分,彈者和聽者的心情完全交融在一起,使人驚訝音樂家藝術的魅力。

    另一首《聽安萬善吹鹹篥歌》,其形容比喻的奇妙變化,也和此詩約略相似。

    正因為李颀很關心和理解邊塞生活,所以他描寫這些反映邊塞生活的音樂也如此動人。

    這裡,我們還可以看到民族文化交流對唐詩發展的積極影響。

     盛唐詩中七言律詩數量不多,成功的作品為數更少。

    但李颀的《送魏萬之京》等詩卻寫得格律謹嚴,韻味婉厚,頗為後代評論家所贊美。

    不過他的七律總共不過七首,内容也比較單純,還看不出他在這方面的創造變化。

     盛唐時代還有一些以邊塞詩聞名的詩人。

     王之渙(688-742)是一個年輩較老的盛唐邊塞詩人,可惜詩篇遺留下來的極少。

    但《涼州詞》一首卻是"傳乎樂章,布在人口"的名作: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詩中以塞外荒寒壯闊的背景,以及羌笛所吹的《折楊柳》樂曲,透露出征人久戍思家的哀怨,表現了對戍卒的深厚同情。

    後兩句尤其含蓄雙關,宛轉深刻。

    他的另一名作是《登鹳雀樓》: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

     寥寥二十字寫出落日山河的蒼茫壯闊景色,以及登高望遠、極目騁懷的一片雄心。

    詩思高遠,很富于啟示性。

     王翰(生卒年不詳)的《涼州詞》也很馳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詩裡極寫将軍正要縱情痛飲卻被催走上戰場時的複雜心情。

    詩中流露出了一種深沉的憂郁感傷。

     崔颢(704-754),"少年為詩,屬意浮豔,多陷輕薄,晚節忽變常體,風骨凜然。

    一窺塞垣,說盡戎旅"(殷番語)。

    他的邊塞詩,題材風格頗有特色。

    例如《贈王威古》: 三十羽林将,出身常事邊。

    春風吹淺草,獵騎何翩翩。

    插羽兩相顧,鳴弓新上弦。

    射麋入深谷,飲馬投荒泉。

    馬上共傾酒,野中聊割鮮。

    相看未及飲,雜虜寇幽燕。

    烽火去不息,胡塵高際天。

    長驅救東北,戰解城亦全。

    報國行赴難,古來皆共然。

     這首詩和他另一首《古遊俠呈軍中諸将》,都頗似曹植的《白馬篇》、《名都篇》,着力于人物意氣風度的描繪。

    詩中春草射獵,野中割鮮的場面,尤其寫得從容閑暇,富有生氣。

    他的《雁門胡人歌》,寫秋日出獵,山頭野燒的代北景色以及胡人在和平時期從容醉酒的風習,也很新鮮别緻。

    此外,他的名作《黃鶴樓》七律,抒發登臨吊古、懷土思鄉的心情,頗有豪放不羁的氣概。

     這裡,我們還要提到天寶時期的劉灣和張謂。

    他們在天寶後期政治腐敗、階級矛盾尖銳的情況下,以相當鮮明尖銳的詩筆,寫出了和上述邊塞詩風格不同的新作。

     劉灣的《出塞曲》,寫一個應募從軍的并州少年,最初幻想"百戰争王公",後來在"去年桑乾北,今年桑乾東"的連年轉戰過程中,終于認識到封建統治者所設的騙局:"死是征人死,功是将軍功!"這樣一針見血的大膽揭露,在他以前的邊塞詩中的确是罕見的。

    晚唐曹松的名句:"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将功成萬骨枯。

    "(《已亥歲二首》)正是從他這裡脫胎變化的。

     張謂的《代北州老翁答》,殷番《河嶽英靈集》曾提到,可知是天寶十二載以前的作品: 負薪老翁住北州,北望鄉關生客愁。

    自言老翁有三子,兩人已向黃沙死。

    如今小兒新長成,明年聞道又征兵。

    定知此别必零落,不及相随同死生。

    盡将田宅借鄰伍,且複伶俜去鄉土。

    在生本求多子孫,及有誰知更辛苦。

    近傳天子尊武臣,強兵直欲靜胡塵。

    安邊自合有長策,何必流離中國人! 詩中所述戰争兵役給人民帶來破産流亡,使我們想起杜甫在天寶十一載所作的《兵車行》。

    這也是前期邊塞詩沒有接觸到的主題。

    樸質鮮明的自白,沒有更多的渲染烘托。

    也是一種新的風格。

     盛唐邊塞詩人和山水田園詩人,雖然都沒有提出各自的創作主張,但在創作實踐上俨然是兩個不同的流派。

    從思想内容到藝術形式,從題材到詩體,都各有特色,各有專長。

    對後代的影響也不同。

    一般說來,山水田園詩人的消極影響是比較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