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内篇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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殽者,其禍福雜」,今本「殽」誤作「散」。

    皆其證也。

    《説文》「殽,相雜錯也」,《廣雅》「殽,雜也,亂也」,竝與高注同義。

    則「散」爲「殽」之誤,明矣。

    「殽」訓爲「雜」,義與「粹」正相反,故曰:「不與物殽,粹之至也。

    」《文子·道原篇》作「不與物雜」,「雜」亦「殽」也。

    《莊子·刻意篇》作「不與物交」,「交」與「殽」聲、義亦相近。

    《精神篇》又曰:「審乎無瑕,而不與物糅。

    」「糅」亦「殽」也。

    若雲「不與物散」,則非其指矣。

     收之 「中能得之,則外能收之」。

    高注曰:「不養也。

    」念孫案:「收」當爲「牧」,高注「不養也」當爲「牧養也」。

    此承上文「得其内」而言。

    能得之於中,則能養之於外。

    下文「筋力勁強,耳目聰明」,所謂外能養之也。

    若雲「外能收之」,則非其指矣。

    且「牧」與「得」爲韻,「牧」古讀若「墨」,説見《唐韻正》。

    若作「收」,則失其韻矣。

    俗書「收」字作「」,形與「牧」相似,故「牧」誤爲「收」。

    《文子·道原篇》正作「牧」。

     迫感 「迫則能應,感則能動」。

    念孫案:此當作「感則能應,迫則能動」。

    「感」與「應」相因,「迫」與「動」相因。

    《精神篇》曰「感而應,迫而動」,《脩務篇》曰「感而不應,敀而不動」,「敀」,今本誤作「攻」,辯見《脩務》。

    《莊子·刻意篇》曰「感而後應,迫而後動」,皆其證。

    今本「感」、「迫」二字互誤。

     物穆 「物穆無窮,變無形像」。

    高注曰:「穆,美。

    」莊氏伯鴻曰:「『物穆』疑當作『沕穆』。

    」念孫案:《史記·賈生傳》:「形氣轉續兮,變化而嬗。

    沕穆無窮兮,胡可勝言。

    」《漢書》作「沕穆無閒」,顔師古曰:「沕穆,深微貌。

    沕,音勿。

    」《説苑·指武篇》亦雲:「昒穆無窮,變無形像。

    」「沕」、「昒」、「物」,古字通。

    高注專解「穆」字,蓋失之矣。

     得道 「故子夏心戰而臞,得道而肥」。

    念孫案:「得道」本作「道勝」,淺學人改之也。

    「道勝」與「心戰」相對爲文。

    高注曰「先王之道勝,無所復思,故肥也」,則正文本作「道勝」明矣。

    《精神篇》曰:「子夏見曾子,一臞一肥。

    曾子問其故。

    曰:『出見富貴之樂,而欲之;入見先王之道,又説之。

    兩者心戰,故臞。

    先王之道勝,故肥。

    』」是其事也。

    本岀《韓子·喻老篇》。

    《太平禦覽·人事部一百九》引此正作「道勝而肥」。

     至極樂 「無不樂,則至極樂矣」。

    念孫案:「至極樂」本作「至樂極」。

    「至樂」二字連讀,謂極樂也。

    極,至也。

    言人能無不樂,則極樂自至也。

    高注曰:「至樂,至德之樂。

    」是正文本以「至樂」連文。

    今本作「至極樂」,則與注不合。

    《文子·九守篇》正作「即至樂極矣」。

     我身 「天下之要,不在於彼,而在於我;不在於人,而在於我身。

    身得,則萬物備矣」。

    念孫案:「不在於人,而在於我身」,「我」字涉上句而衍。

    「彼我」、「人身」相對爲文,「身」上不當有「我」字。

    劉本移「我」字於下文「身得」之上,而讀「我身得」爲一句,亦非。

    《文子·九守篇》正作「不在於人,而在於身。

    身得,則萬物備矣」。

     萬物玄同也 「萬物玄同也,無非無是,化育玄燿,生而如死」。

    念孫案:此四句皆以四字爲句,則「萬物玄同」下不當有「也」字。

    《文子·九守篇》無「也」字。

     山峽 「逍遙於廣澤之中,而仿洋於山峽之旁」。

    注曰:「兩山之閒爲峽。

    」念孫案:《水經·江水注》曰:「江水又東逕赤岬城西。

    《淮南子》曰:『彷徨於山岬之旁。

    』注曰:『岬,山脅也。

    』」《文選·吳都賦》「傾藪薄,倒岬岫」,李善曰:「許慎《淮南子注》曰:『岬,山旁,古狎切。

    』」案:《水經注》所引亦作「岬」,而訓爲「山脅」,疑是高注「山脅」即「山旁」,義與許同也。

    今本「岬」作「峽」,注雲「兩山之閒爲峽」,與酈、李所引迥異,疑皆後人所改。

    《玉篇》:「岬,古狎切,山旁也。

    亦作。

    」《廣韻》:「,古狎切,山側也。

    」「峽,侯夾切。

    巫峽,山名。

    」二字音、義判然。

    後人誤以山脅之「岬」爲巫峽之「峽」,故改訓爲「兩山之閒」,不知正文明言「山岬之旁」。

    則岬爲山脅,而非兩山之閒矣。

    校書者以注訓「兩山之閒」,故又改「岬」爲「峽」,而不知其本非原注也。

    《集韻》:「,古狎切,兩山之間爲。

    許慎説或作『岬』。

    」宋人皆誤以高注爲許注,故雲「許慎説」。

    則所見已非原注。

    但「岬」字尚未改爲「峽」耳。

     怨懟 不失 「此齊民之所爲形植黎黑,「黑」,舊本譌作「累」。

    《文選·江淹〈上建平王書〉》注引作「黑」,今據改。

    憂悲而不得志也。

    聖人處之不爲愁悴怨懟,而不失其所以自樂也」。

    高注曰:「懟,病也。

    」引之曰:「懟」與「病」義不相近,「懟」皆當爲「慰」。

    今作「懟」者,後人以意改之也。

    「怨」讀爲「苑」,「慰」讀爲「蔚」。

    苑、蔚,皆病也。

    《俶真篇》「形傷於寒暑燥濕之虐者,形苑而神壯」,高注曰:「苑,枯病也。

    」《本經篇》「則身無患,百節莫苑」,高注曰:「苑,病也。

    」《俶真篇》「五藏無蔚氣」,高注曰:「蔚,病也。

    」是苑、蔚皆病也。

    《荀子·哀公篇》「富有天下而無怨財」,楊倞注引《禮運》「事大積焉而不苑」。

    是「苑」與「怨」通。

    《莊子·盜跖篇》:「貪財而取慰,貪權而取竭,可謂疾矣。

    」「疾」亦「病」也。

    《淮南·繆稱篇》曰:「侏儒瞽師,人之困慰者也。

    」是「蔚」與「慰」通。

    故高注雲:「慰,病也。

    」後人不通古訓而改「慰」爲「懟」,其失甚矣。

    「不失其所以自樂」,「不」字涉上下文而衍。

    「不爲愁悴怨慰而失其所以自樂也」作一句讀。

     生之充 二者 「夫形者,生之舍也。

    氣者,生之充也。

    神者,生之制也。

    一失位,則二者傷矣」。

    念孫案:「充」本作「元」,此涉下文「氣不當其所充」而誤也。

    元者,本也。

    言氣爲生之本也。

    《文選·養生論》注引此正作「元」。

    《文子·九守篇》亦作「元」。

    王冰注《素問·刺禁論》雲:「氣者,生之原。

    」語即本於《淮南》。

    「原」與「元」同。

    「一失位,則二者傷」,謂此三者之中,一者失位,則二者皆傷也。

    各本「二」作「三」,因下文「此三者」而誤。

    《文子》亦誤作「三」。

    唯《道藏》本、朱本作「二」。

    莊刻依諸本作「三」,非也。

    《文選注》引此正作「二」。

     漠 「貪饕多欲之人,漠於勢利,誘慕於名位」。

    高注曰:「漠,猶鈍,不知足。

    」「」與「貌」同。

    各本「」誤作「類」,今改正。

    念孫案:「漠」皆當爲「滇眠」,字之誤也。

    隷書「真」字作「」,「莫」字作「」,二形相似而誤。

    《史記·高祖功臣侯者表》「甘泉戴侯莫搖」,《漢表》「莫搖」作「真粘」。

    《朝鮮傳》「嘗略屬真番」,徐廣曰:「真,一作莫。

    」《新序·雜事篇》「黃帝學乎大真」,《路史·疏仡紀》曰:「大真,或作大莫,非。

    」皆其例也。

    「眠」之爲「」,則涉注文「鈍」而誤。

    「滇」音「顛」,「眠」音莫賢反。

    「滇眠」或作「顛冥」,《文子·九守篇》作「顛冥乎勢利」,是其證也。

    《莊子·則陽篇》「顛冥乎富貴之地」,釋文:「冥,音『眠』。

    司馬雲:『顛冥,猶迷惑也。

    』言其交結人主,情馳富貴。

    」即此所雲「滇眠於勢利,誘慕於名位」也。

    高以「滇眠」爲不知足,司馬以「顛冥」爲迷惑。

    「迷惑」與「不知足」,義相因也。

    又案:高雲「滇眠猶鈍」,「」讀齊湣王之「湣」。

    見《集韻》。

    「滇」、「眠」、「鈍」、「」,皆疊韻也。

    「鈍」或爲「鈍閔」,或爲「頓愍」。

    《方言》:「頓愍,惽也。

    江湘之閒謂之頓愍。

    」《淮南·脩務篇》「精神曉泠,鈍閔條達」,高彼注雲:「鈍閔,猶鈍惽也。

    」此注雲:「鈍,不知足貌。

    」「鈍惽」與「不知足」,義亦相因也。

     植於高世 「冀以過人之智,植於高世」。

    念孫案:「植於高世」當作「植高於世」。

    故高注曰:「植,立也。

    庶幾立高名於世也。

    」今本「高於」二字誤倒,則文不成義。

    《文子》作「位高於世」,「位」亦「立」也。

    《周官·小宗伯》注:「鄭司農雲:『古者立、位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