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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死不旋踵,肝腦堕地,義無反顧者更何限!我們隻觀此民國建國六十年曆史之所表現,豈不仍是我中華民族五千年整部曆史傳統精神之存續。

    雖歲之寒,松柏長青,先天而天弗違。

    一旦陽和重出,國運回蘇,此下的新曆史,則仍必在我民族此五千年整部曆史傳統下生根發脈,是則後天而奉天時,貞下起元,乃必有之現象。

    餘敢略述斯義,以企望此轉變之來臨! (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中央月刊》四卷二期專載) 四 晚明諸儒之學術及其精神 一 昔在北宋時,大教育家胡瑗,講學蘇、湖,實為中國近代高等教育之開始。

    當時已有分齋規制:一為經義齋,一為時務齋。

    “時務齋”即為講求政治社會人生一切實際康濟之事業;“經義齋”則為此諸種事業之最高理論與中心信仰之淵泉。

    一時人材蔚起,稱美千古。

    現在本團課程,于各項實際有關康濟事業之上,有總裁精神訓話,又有革命哲學,實與胡安定蘇、湖講學經義、治事分齋并修之意相仿。

     所謂革命哲學,大體言之,凡屬哲學應為革命的,最哲學者即為最革命者。

    否則陳陳相因,蹈故襲常,永遠是一個老套,何名哲學?因此哲學必帶革命性,而革命事業之發動,其背後必為一種哲學精神,亦斷無可疑。

    但既講革命哲學,則似乎隻講總理遺教、總裁言行即得,何以又要講到中國古先哲人之傳統思想?這裡有一層應加闡說,因革命同時即是傳統,二者實一非二。

    若僅有革命而無傳統,試問何處複有國家,何處複有民族,何處複有曆史,何處複有文化?國家、民族、曆史、文化,根本上都是一個傳統。

     即以人生言之,“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人生實際便應是一個革命。

    但到底有一個“人格”,有一個“我”在,此即所謂傳統。

    故知“革命”“傳統”實屬一事。

    隻要現在成為傳統,在過去一定是革命的;隻要現在真夠得上革命的,在将來也一定成為傳統的。

    我們當以革命來光大傳統,亦應以傳統來培養革命。

    這是從曆史上的看法。

     若從心理上看,則隻要我們精神一振奮,便見傳統無非革命。

    若我們精神一懈弛,便見革命盡成傳統。

    這應該是“革命哲學”之最要義,亦即“人生哲學”之最要義。

     二 讓我們先一看晚明時代。

    任何一時代的學術,大體都賴外力扶護而在良好環境下産生,獨晚明諸老所處時代特為不同。

    他們的學術,乃在外力極端摧殘壓迫下成長。

    他們的精神,純為一種對時代反抗、對環境奮鬥的精神,可說是一種最艱苦最強毅的革命精神。

     繼此我們可以一看晚明諸老之生活。

    諸老生活之最著的特征,厥為“艱苦”與“強毅”,分析論之: 第一,當注意其立心之誠。

     第二,當注意其制行之苦。

     第三,當注意其為學之笃實與廣大。

     第四,當注意其著作之闳富與精美。

     當知諸老為學,乃純粹為國家民族之無限生命着想。

    唐人詩:“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怆然而涕下。

    ”此詩真可謂是晚明諸老心境之絕好寫照。

    試問他們除卻為國家民族無限之生命外,尚有何事?苟非立心之誠,曷克臻此! 至于制行之苦,則隻須一想當時環境,便已不問可知。

    若求仔細知道,可看各家行狀碑傳與年譜等。

    大體上可說無一人不可歌泣,亦無一人不于萬死一生中精光炯然。

    若把他們環境一為分析,約略可分南、北兩方說之。

    明末的北方,先受流寇之禍,繼則滿清入關,社會生産整個破壞,他們多半受到經濟上極窮苦的壓迫。

    南方諸儒家世比較優裕,但是莫不參加民族複興工作,因此受政治上的壓迫多些。

    大抵牢獄流亡饑寒孤寂,是晚明諸儒生活上的特色。

     論其為學之笃實廣大,與其著述之闳富精美,則待下文再詳。

     我們除卻此四層,要另拈一小節論之,厥為晚明諸老之各臻大壽。

    此層雖若小節,然正可由此窺見諸老精神之一斑。

    舉其著者,孫夏峰年九十二,黃梨洲八十六,李二曲七十九,胡石莊七十五,王船山七十四,顧亭林、顔習齋七十,張楊園六十四,陸桴亭六十二。

    當時第一流學者絕少在六十以下的。

    當知吾人一生壽命,論其結果,則有關于其對于國家民族大業之貢獻;論其原因,則人之壽命,實由其人内心之堅定,外行之純潔,意志力之強毅,全部人格之調整,始獲享有高齡。

    今日我們要學晚明諸老,不僅要學其立心,學其制行,學其治學與成業,更應學其生命之堅強與康甯。

    此種堅強康甯之生命,卻在千辛萬苦中鍛煉打熬而來,并非安富尊榮,太平優遊,由物質享受之舒适得之。

    隻此一層,便應為我們講革命哲學者之所仰慕與學習。

     我們再進一步,應講到晚明諸老學術上之特征。

    諸老學術: 第一,當注意其修學與為人之合一。

     第二,當注意其學術與時代之合一。

     第三,當注意其傳統與革命之合一。

     一言蔽之,晚明諸老之學,可謂是已達“明體達用”“内聖外王”之境界。

     三 說到此處,我們應該一述晚明諸老學業成就于中國整個學術思想上之地位。

     中國上古學術,其最大結集期在春秋末期乃至戰國,今稱先秦諸子是也。

    其到達最高境界者為儒家。

    論其功績,在他們手裡,實完成了中國民族之大一統,創辟了中國文化之大規模,奠定了中國人生哲學之大趨向。

    此下是漢唐諸儒。

    漢唐乃先秦思想之實施時期。

    先秦儒家的思想,都在漢唐時代次第實現。

    但其間有一波折,東漢末年以下,中國衰亂,莊老思想盛行,佛教流入。

    及隋唐複興,雖則政治制度社會組織各方面,依然承接兩漢規模,而關于人生哲學及思想方面,則大體為佛教與莊老之勢力。

    因此隋唐時代常不免有人生事業與人生觀念不相融洽之痛苦。

    由此乃有宋明新儒學之興起。

    宋明儒家對于政治社會實際康濟方面,其貢獻未能遠超漢唐,但在人生之思想與理論方面,則實有消融佛老、複興儒學之大功。

    在他們手裡,始再獲将實際的人生與觀念的人生打成一片。

    因此我們可以說:漢唐諸儒在政治上用力多些,而宋明諸儒則在教育上用力多些。

    “政治”與“教育”,實為中國傳統人生哲學上最注重之兩點,亦即中國傳統人生哲學中最精美之兩點。

    若把前面所用語分說,漢唐是偏于“外王”,“達用”的工夫多些;宋明則偏于“明體”,“内聖”的工夫多些。

    及至晚明諸儒,因其處境适當國家民族生命絕續之際,逼得他們不得不從頭對于漢、唐、宋、明以來之政教精神通體反省,來一個總檢讨,來一個總評判,再來定他們的新方向與新精神。

    因此他們學術特征,可分四點述之: 第一,是曆史的反省。

     第二,是哲學的綜合。

     第三,是政治社會各部門之實際應用。

     第四,是倫常日用身心方面之躬修實踐。

     他們能在國家民族無希望的時代,重新給我們以一個希望;在國家民族失卻自信心的時代,重新給我們以一個信仰;在國家民族前途艱難困苦無辦法無出路的時代,重新給我們以辦法與出路;而且他們所給我們的希望、信仰、辦法與出路,能在他們自己身上确切表達出一個象征來。

    因此我們可以說:晚明諸老之學業成就,實在又是一個大結集,為漢、唐、宋、明以來之大結集。

    他們确能綜合傳統與革命于一途,他們确想以革命來光大傳統,他們亦确實是在傳統中培養出來的革命。

    雖因時代關系,他們的革命力量,沒有能十分發揮得出,但他們确已播下了革命的種子。

    直到二百年後的“辛亥革命”,晚明諸老,實有他們精神上極大之啟導與助力。

     四 現在再說到晚明諸老學業成就之境界與内容。

     第一,是他們個人人格之偉大。

     尤其是他們各就個性獨特處發展出他們各自獨特的光輝與規模。

    若以南方學者論之,則梨洲近狂,亭林近狷;若以北方學者論之,則習齋近狂,二曲近狷。

    楊園譏梨洲為近名,二曲誡亭林以反約,他們的行誼與學術蹊徑,盡不妨各自不同,而各成其為曠世之大賢。

     第二,是他們為學目标之正确。

     顧亭林先生所謂“明道救世”,“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實可說是他們的共同标語。

     第三,是他們學問門徑之廣博。

     晚明諸老,學業各有專長。

    大體言之,梨洲長于經史文獻,照現在目光說來,可謂是一個史學家。

    亭林長于禮俗政制,照現在目光說來,可謂是一個社會學家。

    船山善言天人心性,照現在目光說來,可說是一個哲學家。

    習齋提倡事物習行,照現在目光看來,是一個抱有新理想的教育家。

    他們可貴的是能各就個人才性而成其絕特之造詣。

    更可貴的,在于他們各自能在他們絕特的造詣之上,都能直探大道之來源處。

    亭林特拈“行己有恥”“博學于文”二語懸為學的。

    他說: 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國家,皆學之事也。

    自子臣弟友以至出入往來辭受取與之間,皆有恥之事也。

    士而不先言恥,則為無本之人。

    非好古而多聞,則為空虛之學。

    以無本之人而講空虛之學,吾見其日從事于聖人而去之彌遠也。

     晚明諸老,至少全可說是博學的,至少全可說是知恥的。

    現在的我們,學則不尚通博而貴專門,行則不尚謹嚴而取通悅,正好與晚明諸老的風尚相反。

    這一點是值得我們反省的。

     第四,是他們指示為學方法之親切。

     梨洲、亭林為清代二百四十年學術界所推崇。

    梨洲乃浙東史學之宗主,亭林則為浙西經學之鼻祖。

    亭林《日知錄》自比“采山之銅”,其書精博,有清一代考據之學,全從此出。

    梨洲謂: 學必源本于經術,而後不為蹈虛;必證明于史籍,而後足以應務。

    故學者必先窮經。

    然拘執經術,不适于用,欲免迂儒,必兼讀史。

     又說: 讀書不多,無以證斯理之變化;多而不求于心,則為俗學。

     這幾句話,也可說是晚明諸儒為學之共同态度。

    梨洲、亭林為後來學界開辟了許多新方向,而船山與習齋則對晚明六百年傳統理學偏弊之處頗有糾正之功。

    船山從心性精微處,習齋從事物粗大處,各有發揮,使後人勿再入歧途。

    這可說更是晚明理學家功臣。

     第五,是他們著述之精勤與美富。

     比如船山一家,即有近八十種三百萬言之多。

    而亭林著《肇域志》,自稱閱志書一千餘部,其勤可想。

    現為學者研讨此諸家之便利計,姑舉其最重要必讀書數種如下: 一、梨洲 應讀其《明夷待訪錄》。

    此書僅二十篇,先為《原君》《原臣》《原法》,發揮政治上最高原理,次以《置相》《學校》《取士》《建都》《方鎮》《田制》《兵制》《财計》各篇,對中國自秦以下政制積弊,扼要論列,并開新方案,于清代為禁書。

    辛亥革命前後,幾于人手一卷,為當時國人所傳誦。

    次則《明儒學案》。

    此書為治明代理學者必讀之書,而梨洲自己哲學見解亦盡在此中,學者可自擇愛誦者細讀之,其他則浏覽。

     二、亭林 應先讀其《日知錄》。

    此書三十三卷,為亭林最精最大之著作。

    上篇經術,中篇治道,下篇博聞。

    自謂:“有王者起,将以見諸行事,以跻斯世于治古之隆,而未敢為今人道也。

    ”又與友人書謂“别來一載,早夜誦讀,反複尋究,僅得十餘條”,其精可知。

    其中自八卷至十二卷皆言政治方面,而十三卷《論風俗》,尤為全書警策用意所在。

    學者應通讀全部《日知錄》來讀通他的第十三卷,尤應通讀晚明諸老著述來讀通《日知錄》的第十三卷,又應通讀中國古今哲學與曆史書籍會通之于當代見聞,來讀通《日知錄》之第十三卷。

    否則若草草讀過,将不見其精義所在。

    初看可擇自己喜好者分卷讀之。

    次讀亭林之《詩文集》。

    亭林詩文極高峻雅潔,全部人格精神具可由此體會而得,讀之可以激厲志氣陶冶性操。

    再次可看《天下郡國利病書》。

    此書體大思精,可以浏覽。

     三、船山 船山著作最多,難遍讀,可先讀其《俟解》。

    此僅一卷書,而中多極精辟語,即此反複循誦,便可得船山精神。

    次讀其《讀通鑒論》與《宋論》。

    船山引史事自申其哲學見解,讀者最好與《通鑒》同讀,先泛覽,擇愛誦者精讀之。

    其他如《周易外傳》《詩廣傳》《尚書引義》三種,船山引古經典借題發揮,中多精警語,可泛覽,擇愛誦者精讀之。

     四、習齋 治顔學最好先看《年譜》,顔先生精神笑貌具在此矣。

    次讀《顔氏學記》,此書簡要。

     五、桴亭 桴亭《思辨錄》,昔人以與《日知錄》并拟,亦可擇要分卷讀之。

     六、二曲 讀二曲先生語,如讀陸象山語,可以激勵人志氣。

    全書皆可浏覽,擇愛好者細繹之。

    卷末附《事狀》,可見其人生平,取與《語錄》相發。

    若不深熟其為人,則其下語精神亦不活躍矣。

     以上略舉數種,俾易入門。

    拙著《近三百年學術史》,對顧、黃、王、顔四家有所闡述,可先看。

    近編《清儒學案》,對諸家《語錄》摘錄較詳,讀餘《學案》,可免翻讀諸家全書之勞。

    [1] 五 現在要說到晚明諸老與“三民主義”之關系。

     第一,講到民族主義。

     晚明諸老均抱極強烈的民族觀念,而其最偉大的貢獻,則在他們對于民族文化精神之發揚與光大。

    一民族自身特有的文化,便是其民族生命之靈魂。

    無文化則民族無靈魂。

    無文化無靈魂的民族終将失其存在。

    欲求民族永生,隻有發揚民族自身特有之文化,使之益臻完美。

    這一層,晚明諸老見之極切,而所貢獻之成績亦極大。

     第二,講到民權主義。

     晚明諸老對中國傳統政治制度,皆抱一種徹底革新之主張;而其立論根源,皆能從民權方面着想。

    尤其是梨洲、亭林兩家,他們均有極詳明的方案。

    大抵梨洲注重提高相權與清議之地位。

    其理想中相權與清議之實用,大體有似近代西方之責任内閣與國會。

    梨洲謂自秦以下國家立法“乃一家之法,而非天下之法”,故主以最高行政職權操諸宰相,而“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學校”。

    “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而公是非存于學校。

    此等議論,皆能從政治組織之最高機構上立論。

    而亭林則注重下層機構,尤行行着眼于縣行政與地方自治。

    嘗謂: 人聚于鄉而治,聚于城而亂。

     又謂: 小官多者其世盛,大官多者其世衰。

     此等意見,正與梨洲議論,可以相得益彰。

    一注意在政治之上層,而一則注意其下層。

    大抵梨洲近似東漢人态度,而亭林則近于西漢。

    船山有雲: 不以一人疑天下,不以天下私一人。

     尤為抉發中國自秦以下政治心理上之大病害。

    梨洲、亭林兩家,正為矯正此“私天下”與“疑天下”而發也。

     第三,講到民生主義。

     這一方面特别是船山、習齋、亭林三家貢獻為大。

    他們不僅注重于生産(富),尤能注重于分配(均),更能進而注重于消費方面之合理性,即民生享用方面之文化的意義與價值(禮與文、風俗與教育),此乃中國傳統文化之最精美處。

    所謂内聖外王,“王”應于此等處注意也。

    船山嘗言: 庶民即流俗,流俗即禽獸。

     可見民生主義不是專講生活享受即得,故船山又謂: 先王裕民之衣食,必以廉恥之心裕之;以調國之财用,必以禮樂之情調之。

     又曰: 養其生理自然之文而修飾之以成用者,禮也。

     這些話均是極可珍貴的意見。

    習齋生平講學,專重兵、農、禮樂三項,常謂: 有用我者,将以七字富天下,曰“墾荒,均田,興水利”。

    以六字強天下,曰“人皆兵,官皆将”。

    以九字安天下,曰“舉人才,正大經,興禮樂”。

     在兵農富強之上,更注意到禮樂與安天下,此誠中國傳統民生主義之最高精義也。

    亭林亦謂: 目擊世趨,方知治亂之關,必在人心風俗;而所以轉移人心,整頓風俗,則教化綱紀為不可缺矣。

     又曰: 後世君臣上下懷利以相接,為治者宜何術之操?曰“尚名”,尚名之治,即不無一二矯僞之徒,猶愈于肆然而為利。

     故亭林特重“風俗”與“名教”,嘗曰: 清議亡,幹戈至。

     彙合此三家對民生問題之意見,實大有可供吾人今日參考之價值也。

     現在綜括上面所說:晚明諸老他們已為中國傳統文化與曆史作一個總反省、總批評,他們又為中國将來之政治與社會開一個新方案與新理想。

    可惜在滿清政權壓迫下,除卻他們自身人格方面有光輝之表現外,其對政治社會一切意見,則未見實施。

    現在我們身當三民主義革命建國之大時代,我們欲對中國已往傳統文化與曆史作一個反省與批評,我們能對将來政治社會提一個方案與理想,則二百四十年前晚明諸老努力的成績,實在有供我們參考與師法之價值。

    至其人格之堅貞笃實,光輝博大,更足為吾人有志參加此革命建國之偉大工作者所模仿所崇拜。

    是這一次特别提出晚明諸老之學術精神來介紹于諸位之宗旨。

     (民國三十二年重慶黨政高級訓練班講演,刊載于是年六月《中央訓練團團刊》一八三期。

    ) *** [1]簡體版編者注:先生《清儒學案》一書,寫于一九四二年抗戰時期。

    成稿後交付國立編譯館。

    後在遷徙中,裝稿箱沉落江中,僅存一序。

    《錢賓四先生全集》出版時,此序和柳诒徵先生《清儒學案摘鈔》一文,一并收入《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