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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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在天廚餐館跟楊叔瑾(家瑜)先生同席,楊是江西人,他說:“大作《中國吃》、《天下味》、《大雜燴》、《酸甜苦辣鹹》幾本談飲馔的書,我都看過,凡是中國各地餐館名肴,書裡都談到,就是沒提到江西有什麼好吃的菜,以及有名的大小飯館。

    外省人常說,江西就沒有頂呱呱的飯館,更沒有什麼出色的菜,你的看法如何?” 筆者說:“這些話都是沒到過江西的人說的,其實江西東部跟閩浙毗鄰,南部過了大庾就是廣東,西部溯江而上,就是嗜辣的川湘,北部又跟以蒸菜出名的湖北接壤,江西省已經把中國東南半壁的飲馔,含英咀華,醵其精髓,又何必一定要有江西飯館呢!”這跟走遍全中國,也說不出哪家是地道的北平館子是同一道理(在台灣有些飯館,招牌上寫着平津小吃,嚴格地講隻能算登萊青的山東菜而已)。

     “當年貴省德化縣李木齋盛铎太年伯說過:‘江西省雖然沒有什麼珍馐美味,也沒有什麼出名大飯館,可是有一層,越是上食珍品,越要用江西細瓷來盛,美食必須美器,明乎此也足以自豪了。

    ’這句話好像有點誇張,可是細一琢磨,還真是有點道理。

    ” 江西同胞每每自謙是箪食瓢飲不改其樂,文章節義之邦,不在飲馔方面加以研求。

    其實江西割烹之道,早就頗著聲華、特擅勝場了。

    在海禁未開之前,從華北、華中通往廣州這一條國際貿易路線,就以江西贛州(古稱虔州)為必經之地。

    當年商賈雲集,車船輻辏,既然是雲擁骈阗,自然聲歌飲馔,悉萃于此。

    乾隆戊戌(1778)正科江西大庾的狀元戴衢亨有一篇文章裡,贊美贛州的酒食,有牛唇彘首,鵝掌鼈裙,鼎俎庖宰,無不精妙的詞句,足證早年贛州的飲食,是如何的馔脍精湛啦! 譚組庵先生有一年從廣州到南京,路過江西贛州,當地巨紳劉良湛,在他華萼巷寓所,設宴款待,他知道譚畏公是精于飲馔的,對于魚翅尤有特嗜。

    贛州有一家飯館叫張萬興,什麼糟煨鴨肝、紙包雞、芙蓉雙味燴鴨舌都是他家名菜,尤以紅焖排翅最為拿手,于是叫張萬興的頭廚到家裡來做菜。

     張萬興聽說請的是“國府主席”,又是專講究吃魚翅的大行家,不但選用年份合适的大排翅(鲨魚過老或不及齡,魚翅雖大均非上選),所用的配料雞汁、紫鮑、蔣腿都是撷取精華,刀工、火候,當然更是小心翼翼絲毫不敢馬虎。

    等這道砂鍋紅焖鮑翅上桌一掀蓋子,立刻瓊瑤香泛,翅潤汁肥。

    畏公固然是盡興恣飨,一般陪客也大飽口福。

    散席之後,畏公贊不絕口,認為廣州四大酒家谟觞、文園、南園、大三元都擅制鮑翅,講火功、滋味,都不及張萬興做的香醑入味。

    曹荩臣(譚廚)如不是悉心指點,恐怕還不及張萬興。

    畏公臨走時一高興,還寫了“推潭仆遠”四個大字給張萬興做紀念呢!張萬興經此品題,從此名噪贛南,兩湖來客,都要嘗嘗他家的紅焖排翅是如何的好法。

    其實除了魚翅,他家另外幾隻拿手好菜,象肉千味,味各不同,均有獨到之處,不過為紅焖排翅盛名所掩,大家沒多注意罷了。

     民國二十一年春假,我跟至好湯佩煌、劉孟白從漢口到九江、南昌去春遊度假,在南昌走過一家小飯館,看見好多人排隊等在那裡。

    跟路人一打聽,才知道是等着吃“涮子米肉”的。

    什麼是涮子米肉,不但我這北方侉子不知道,就連湯、劉兩位湖北佬也“莫宰羊”,可是又不便再問,怕人笑我們是鄉巴佬。

    于是第二天中午,我們三人一商量,也加入行列排隊,等候進餐。

    吃到嘴後才知道是“粉蒸肉”。

     據當地老吃客說:“鄱陽湖附近汀州汊港,土地肥沃曲洄,有一種水稻,粒長而細、香糯可口,叫‘柳溪米’。

    這家所賣‘涮米子肉’是把柳溪米在鍋裡煸黃,加入秘制五香料研成細末,拿來蒸五花肉,滑美蒸香,爛而不膩,米粉甘滑,絕無雜質,下酒佐飯,兩俱相宜。

    不過這家飯館牌匾上寫明‘叫花子館’,除了本地人習以為常,外路人看到叫花子館,總覺得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