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周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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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政教未修,而上下之情暌阏不能相通,民窳而失職,則治生之計陋隘,而谲觚幹紀者衆。

    士不知學,則無應事偶變,效忠厲節,而世常有乏才之憾。

    夫舍政教而議富強,是猶泛絕潢斷港而蕲至于海也。

    然則處今日而論治,宜莫若求其道于此經。

    而承學之士,顧徒奉《周經》漢注為考證之淵棷,幾何而不以為已陳之刍狗乎?既寫定,辄略刺舉其可剀今而振敝,一二荦荦大者,用示橥楬,俾知為治之迹,古今不相襲,而政教則固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

    ”大言炎炎,闳意眇指,括囊靡遺矣。

    近儒言《周禮》者,當推武進莊存與方耕所撰《周官記》五卷、《周官說》二卷,與孫氏《正義》為宏通博雅可觀覽。

    莊氏病《周官》禮經六篇,《冬官司空》獨亡,以為周家制度,莫備于《周官》。

    《周官》式法根柢,皆在《冬官》。

    《冬官》存,舉而錯之天下無難也,欲為《冬官》補亡,而阙失不可理,遂原本經籍,博采傳記諸子,為《周官記》五卷。

    于《冢宰記》著官府,于《司徒記》表均土分民之法,于《司馬記》補其阙文,無《宗伯司寇記》,于《司空記》則為拟補其文,而特加《冬官》之目以别異諸篇,别有《司空記》一篇,則采撮周秦之書,備材于事典雲爾。

    自為之序,以見大意,于建邦之綱紀法度,舉凡郊壇宗社民堂辟雍之兆位,朝市宅裡倉廪廄庫之營建,律度量衡器用财賄之法制,分州定域度山量水治地辨土任民饬土尚農審時之大經,以及營衛車辇道路舟梁之細務,糜不該舉。

    蓋将通貫六官以陳一官之典,括囊群籍以觀一經之通焉。

    次複采經中大典,如郊廟族屬之類,原本鄭氏,又遍覽古人所論列者,件系而折中之,為《周官說》二卷,合記凡七卷。

    而孫氏《正義》則以《爾雅》、《說文》正其诂訓,以《禮經》、《大小戴記》證其制度,研闡累載,博采漢唐宋以來迄于乾嘉諸經儒,舊诂異誼,參互證繹,以發鄭注之淵奧,裨賈《疏》之遺阙。

    以視莊氏,一為專經之家,一為通人之作;一精辟,一闳侈,又有間矣。

     《周禮》衆家,有考典制以明訓诂者,漢鄭玄、唐賈公彥《周禮注疏》四十二卷為其淵海,而清有吳縣惠士奇天牧撰《禮說》十四卷,于古音古字多所分别疏通,于周制及鄭注所雲漢制皆旁引經史,考求源委。

    吳江沈彤果堂撰《周官祿田考》三卷,因歐陽修有《周禮》官多田少,祿且不給之說,故詳究周制,以與之辨。

    凡《官爵數》、《公田數》、《祿田數》三篇,積算特為精密。

    婺源江永慎修撰《周禮疑義舉要》七卷,融會鄭注,參以新說,多所闡發。

    及莊存與《周官記》五卷、《周官說》二卷,足相羽翼,而孫诒讓《周禮正義》集大成焉。

    有闡義理以談經制者,宋王安石撰《周禮新義》十六卷,開其先河,而王昭禹撰《周禮詳解》四十卷,易祓撰《周官總義》三十卷,王與之撰《周禮訂義》八十卷,清安溪李光坡耜卿撰《周禮述注》二十四卷,胥相發明,而孫诒讓《周禮政要》挈其綱要焉。

    然竊以為《周禮》經制,纖悉委備,可以治國,而不可以平天下。

    故用之于列國并建之世,則綱目畢張,而以治強,姬旦、宇文周是也。

    管仲治齊,商君治秦,以及近世英、法、德之強,亦皆得其意。

    施之于一統無事之日,則官民交困,而以崩亂,新莽、王安石是也。

    大抵治國之法,蕲于臂使指聯,大小相維,而欲以集事。

    平天下之政,又貴政簡刑清,綱目疏闊,而安于無事。

    《大學》一書,于國言治,于天下言平。

    治貴有制,平蕲無治。

    《周禮》者,治國之制,而非所以平天下之道也。

    此意恐非經生所知。

    而晚近世,太平天國用之以敗江南,閻錫山用之以敗山西。

    詛誦未已,覆轍又尋。

    我瞻四方,蹙蹙靡騁。

     方苞作《周官辨》,證以《漢書·王莽傳》,以為出于劉歆僞托,以佐新莽。

    質言之,即新莽之托古改制也。

    至晚近世,南海康有為益推衍其義,以為一切古文經皆僞,皆出于劉歆,著《新學僞經考》。

    僞經者,謂古文《周禮》、《逸禮》、《左傳》以及《詩》之《毛傳》,凡西漢末,劉歆所力争立博士者也。

    新學者,謂新莽之學。

    時清儒誦法許、鄭者,自号曰漢學。

    有為以為許、鄭古學,推本劉歆,可謂之為新代之學,而非漢代之學,故正名焉,而諱其本于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