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戲文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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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南方的民間,故所用的曲調,全都是所謂“南曲”的。

    “雜劇”之名極古,在宋真宗時已有此稱。

    惟其與今雜劇卻是完全不同的(這将在下文論及)。

    他們是流傳于北方的,所以用的曲調都是所謂“北曲”的。

    但最可注意的是:雜劇的唱者嚴格的限于主角一人,其主角或為正末,或為正旦,俱須獨唱到底。

    與他或她對待的角色隻能對白,不能對唱。

    傳奇的唱者卻不限定于主角一人;凡在劇中的人,都可以唱,都可以與主角和唱、互唱。

    又傳奇登場時,先要由一個“末”色或“副末”念說一篇開場詞。

    這些開場詞或為頌贊之語,或為作者說明所以作劇之意,并及那時所欲搬演的那本傳奇的情節。

    這篇詞,或謂之“副末開場”,或謂之“家門始末”,總之,乃是全劇的一個提綱,用以引起全劇的。

    雜劇則于劇首沒有此種“開場”。

     這兩種不同型的戲曲,各有其不同的起源。

    而戲文的起源,其時代較雜劇為早,其來曆也較雜劇的來曆為單純。

    關于雜劇的話,将在下文再提到,這裡先說“戲文”。

     三 “戲文”起源的問題,似乎還不曾有人仔細地讨論過。

    王國維氏在《宋元戲曲史》上,雖曾辛勤地搜羅了許多材料,但其研究的結果,卻不甚能令人滿意。

    不過亦很有些獨到之見解。

    他說:“南戲之淵源于宋,殆無可疑。

    至何時進步至此,則無可考。

    吾輩所知,但元季既有此種南戲耳。

    然其淵源所自,或反古于元雜劇”(《宋元戲曲史》頁一百五十五)。

    這種見解,較之一般人的“傳奇源于雜劇”的意見,自然要高明得多。

    然究竟并未将中國戲劇的真來源考出。

    我們如欲從事為戲劇的真來源的探考,則非先暫時抛開了舊有的迷障與空談,而另從一條路去找不可。

    我們要有完全撇開了舊說不顧的勇氣,确切的知道一切六朝、隋、唐以及别的時代的“弄人”的滑稽嘲谑,決不是真正的戲曲,也決不是真正的戲曲的來源。

    我們更要能遠矚外邦的作品,知道我們的戲曲,和他們的戲曲,這其間究竟有如何的關系。

    我對于這個問題,曾有七八年以上的注意與探讨,但自己似乎覺得還不曾把握到十分成熟的結論。

    今姑将自己所認為還可以先行布露的論點,提出來在此叙述一下。

     《宋元戲曲史》書影 我對于中國戲曲的起源,始終承認傳奇絕非由雜劇轉變而來,如一般人所相信的。

    傳奇的淵源,當反“古于(元)雜劇”。

    當戲文或傳奇已流行于世時,真正的雜劇似尚未産生。

    而傳奇的體例與組織,卻完全是由印度輸入的。

    在佛教徒或史官的許多記載上,我們看不出一點的這樣的戲曲輸入的痕迹。

    但我們要知道,戲曲的輸入,或未必是由于熱心的佛教徒之手的。

    而其輸入的最初,則僅民間流布着。

    這些戲曲的輸入,或系由于商賈流人之手而非由于佛教徒,或竟系由于不甚著名的佛教徒的輸入也說不定。

    原來中國與印度的交通,并非如我們平常所想像的那麼希罕而艱難的。

    經由天山戈壁的陸路,當然有如法顯、玄奘他們所描寫的那麼艱險難行。

    然而這裡卻另有一條路,即由水路而到達了中國的東南方。

    這一條路雖然也苦于風波之險,然重利的商人卻總是經由這條比較容易運輸貨物的路的。

    玄奘的《大唐西域記》曾記載着,他去谒見著名的印度戒日王(?)時,戒日王卻命人演奏着“秦王破陣樂”給他聽,并問及小秦王的近況。

    玄奘剛剛經過千辛萬苦地由中國來到印度,而這個“秦王破陣樂”卻早已安安舒舒地傳輸到了那邊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将它傳達到印度去的呢?且由北方的陸路走是不會的,那條路是那麼難走。

    除了異常熱忱的且具有殉教精神的玄奘們以外,别的人是不會走的。

    那麼,這個“秦王破陣樂”的流布于印度當然是由于商賈們的力量了。

    他們既會由中國傳了音樂、歌舞到印度去,便也會由印度輸了戲曲、音樂到中國來。

    這是當然的道理。

    且在法顯諸人的記載上,也曾頗詳細地描寫着中、印的海上交通的情形。

    大抵印度南方的人民,不信佛者居多,而戲曲又特别的發達。

    則印度的戲曲及其演劇的技術之由他們輸入中國,是沒有什麼可以質疑的地方。

    我猜想,當初戲曲的輸入來,或并非為了娛樂活人,當系海客們作為禱神、酬神之用的(至今内地的演劇還完全為的是酬神)。

    其成為富室王家的娛樂之具,卻是最後的事。

     更有一件很巧合的事,足以助我證明這個“輸入說”的。

    前幾年胡先骕先生曾在天台山的國清寺見到了很古老的梵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