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魏與西晉的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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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眺所思,舉袂當朝陽”,“揮袂撫長劍,仰觀浮雲征”。

    在無數的悲憤詩,“士不遇賦”以及“人生幾何”的篇什裡,我們第一次見到那麼高邁可喜的名句:這實足以使我們心目為之一清新,為之一震撼的。

    在過于樸實的無玄想的,囿于現實的境地裡的作品中,忽然遇見了像籍的:“天地解兮六合開,星辰隕兮日月頹。

    我騰而上将何懷!”(《大人先生歌》)當然會很清警的遊心于别一個天地之中的。

    籍與嵇康、劉伶等七人常作竹林之遊,世目之為“竹林七賢”。

    努力于打破禮法的運動;以疏狂自放于物外。

    這種疏狂的行動,超于物外的主張,打破禮法的運動,不僅僅是如向來的見解,所謂為了避世免禍之故的吧。

    這其間是具有更深厚的意義的。

    恰當于漢末“孝廉”掃地之時,曹操本身是個“孝廉”出身的,且憤然的要舉異才高能之士,不孝不義,為鄉黨所棄者與之同事;孔融也高唱着“非孝”之說。

    雖然許多儒家學說的擁護,還在竭力地攻擊這些非毀禮教、放蕩不羁的人物,然禮教的本身以及儒道的瑣碎禁忌的規律,已完全被時代所破壞了。

    一方面是佛教的輸入,給老、莊以一個新的同感,一方面政治的紛擾,需要的不是孝廉清謹之人士。

    于是疏于禮法的,便更要以此自己标榜着了。

    自王(弼)、何(晏)以至竹林七賢,幾乎都是這一派的人物。

    阮籍、劉伶便是其中最著的代表人。

     竹林七賢 選自《程氏墨苑》(西谛藏) 這時的詩人,尚有郭遐周、郭遐叔兄弟及阮侃,皆與嵇康相贈答。

    二郭未知其裡居。

    遐周贈康之作凡三首,皆傷于平衍質實,無足稱道。

    阮侃字德如,尉氏人。

    有俊才而饬以名理,風儀雅緻,與嵇康為友。

    仕至河内太守。

    他有《答嵇康詩》二首。

     在此,還應一叙吳、蜀的作家們。

    韋昭作《吳鼓吹曲》十二曲,叙孫氏的祖德,隻是廟堂之樂,在文學上無甚可稱。

    昭字弘嗣,吳郡雲陽人。

    少好學,能屬文。

    仕孫吳,官至中書仆射。

    為孫皓所殺。

    有《國語注》二十二卷,今存。

     諸葛亮[8]字孔明,琅玡陽都人。

    仕蜀,封武鄉侯,領益州牧。

    死谥忠武侯。

    有集二十五卷[9],《論前漢事》一卷,《集誡》二卷,《女戒》一卷。

    《論前漢事》等作皆不傳。

    史稱亮未遇時,躬耕隴畝,好為《梁甫吟》。

    《梁甫吟》今傳一首。

    “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裡。

    裡中有三墳,累累正相似。

    問是誰家墓?田疆古冶子。

    ”隻是一首很平常的詠史詩。

     諸葛亮像 秦宓有《遠遊》一詩:“遠遊何所見?所見邈難紀。

    岩穴非我鄰,林麓無知己。

    虎則豹之兄,鷹則鹞之弟,困獸走環岡,飛鳥驚巢起。

    ”頗具稚氣,難稱名篇。

    宓字子敕,廣漢綿竹人。

    劉備平蜀,以為從事祭酒。

    後為大司農。

     二 黃初、正始之後,便來了太康時代。

    司馬氏諸帝,雖非文人,且也非文人的衛護者,然而五言詩的成就,已臻于最高點,雖政局時時變動,文人多被殺害,終無損其發展。

    在秦漢久已蟄伏不揚的詩思,經過了建安諸曹的喚醒,便一發而不可複收了。

    三張,二傅,兩潘,一左,相望而出,詩壇上現着極燦爛的光明。

    即在建安、正始時代寂無聲息的東吳,這時也出現了陸氏兄弟。

    鐘嵘說道:“太康中,三張二陸兩潘一左,勃爾複興……亦文章之中興也。

    ”五言詩體到了這時,已成為文壇的中心,詩體的正宗,正如《詩經》時代之四言,《楚辭》時代之騷賦。

    故陸張潘左諸詩人,皆可直谥之曰:五言詩人。

     三張者:張華,張載,張協;二傅者:傅玄,傅鹹;兩潘者:潘尼,潘嶽;二陸者:陸機,陸雲;一左者,左思。

    張華[10]字茂先,範陽人。

    晉武帝受禅,以他為黃門侍郎。

    以力贊伐吳功,封廣武侯,遷尚書。

    後進為侍郎中中書監。

    盡忠匡輔,加封為公。

    元康六年拜司空。

    以與趙王司馬倫及孫秀有隙,被他們所害。

    有《博物志》十卷,集十卷[11]。

    華博學強記,當世無倫;曆居要位,自身又是一位詩人,故對于文人們極為維衛。

    太康文學之盛,他是很有功績的。

    關于他,頗有些不根的神話,像豐城劍氣之類的傳說。

    華的詩,鐘嵘頗貶之,以為“置之中品疑弱,處之下科恨少,在季孟之間矣”。

    其實,《詩品》的三品之分,本極可笑。

    華雖未必及陳王,至少可追仲宣。

    仲宣則列上品,茂先則并中品而不逮,何故?嵘又說:“其體華豔,興托不奇。

    巧用文字,務為妍冶。

    雖名高曩代,而疏亮之士,猶恨其兒女情多,風雲氣少。

    謝康樂雲:‘張公雖複千篇,猶一體耳。

    ’”然華詩實能以平淡不飾之筆,寫真摯不隐之情。

    像他的《門有車馬客行》:“門有車馬客,問君何鄉士?捷步往相訊,果是舊鄰裡。

    語昔有故悲,論今無新喜。

    ”明白暢達,意近情深。

    這一類的詩,絕不是謝靈運他們所能賞識的。

    他的《情詩》:“居歡惜夜促,在戚怨宵長。

    拊枕獨嘯歎,感慨心内傷”;“巢居知風寒,穴處識陰雨。

    不曾遠别離,安知慕俦侶”等也都是很佳妙可喜的。

    他所作,意未必曲折,辭未必絕工,語未必極新穎,句未必極秾麗,而其情思卻終是很懇切坦白,使人感動的。

     張載[12]字孟陽,安平人。

    博學有文章。

    起家佐著作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