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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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代的曆史,我們在最早的文籍金文、《詩》《書》(“商周書”)裡隻知道有桀王暴虐,被商湯征滅的一件事。在周代人的心目中,夏初的曆史已是很渺茫的了,如他們說:相古先民有夏,天迪從子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

    有夏服天命,惟有曆年……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

    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曆年。(《召诰》)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迪知沈恂于九德之行。乃敢告教厥後曰:“拜手稽首,後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茲惟後矣!”謀面用丕訓德,則乃宅人,茲乃三宅無義民。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後。(《立政》)

    他們隻知道有夏的初年是怎樣的好,後來怎樣變壞,又知道有夏的國祚是很長的。除此以外,隻知道一個夏桀,至于桀以前的君主是誰,實際的事迹又是怎樣,周代人似乎全不知道。他們雖說到禹,但并未把他和夏發生關系。在《詩》《書》中,禹的地位是獨立的,事迹是神化的;禹是禹,夏是夏,兩者間毫無交涉。一直到戰國以後的文籍裡,我們才發現禹是夏代的第一世君主。《國語·鄭語》說:夏禹能單平水土,以品處庶類者也。

    這是“夏禹”一名的始見(《随巢子》也說:“天命夏禹于玄宮。”)。雖然在《墨子》中我們早已看出禹是夏代的王了。

    鲧的名字出現較晚,直到《墨子》才見(《洪範》是《墨子》以後的書。)。他與禹本來有沒有關系,很是問題,因為《墨子》說鲧是上帝的元子,被上帝所刑。上帝又曾任命過禹。但墨子是反對“殺其父而賞其子”的辦法的,《魯問》篇說:魯陽文君語子墨子曰:“楚之南有啖人之國者橋,其國之長子生,則鮮而食之,謂之宜弟。美則以遺其君,君喜則賞其父。豈不惡俗哉!”子墨子曰:“雖中國之俗,亦猶是也。殺其父而賞其子,何以異食其子而賞其父者哉?苟不用仁義,何以非夷人食其子也?”

    “殺其父而賞其子”是夷道,墨子總不敢說上帝或堯、舜用夷道罷?所以我們懷疑墨子是不以鲧、禹為父子的。不過《山海經》和《天問》等記載原始神話的書裡已經把鲧、禹說成父子,或許隻是墨家的傳說特異,或許竟是我們神經過敏,均未可知。

    鲧與夏發生關系也始于《國語》和《左傳》,但“夏鲧”一名則是最早出現于《呂氏春秋》的,《君守篇》說:“夏鲧作城。”自從鲧、禹與夏代發生了關系,夏代史的首頁方才寫得成。夏代的上面是虞代,虞代的代表者是堯、舜(堯、舜本都是虞帝,“唐”的代号是後起的,另有考證。請參看書業所著《帝堯陶唐氏名号溯原》一文。),因種種關系,鲧、禹又與堯、舜漸有了交涉。自從堯、舜、禹禅讓說産生,三代以前的上古史又粲然可稽了。

    為解剖鲧、禹傳說的來源、本相與其演變,我們分了以下的五個題目來詳細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