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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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翁齋賦 眉山蘇森老於懶,以懶翁名其齋。

    翁其真懶耶?雖曰鷗不入鴛鴻也,其如蒼生鴂望何。

    吾聞訪兒時不甚懶也,以黃絹鞭心,以青衫結發,以勳業覽鏡,以文章鏖鋒。

    折旋俯仰於周孔之問,軒昂轶蕩於韓柳之外。

    彼時黔黎見翁者,以手争指,以目争諸,皆有望吾懶翕以禹臯為心也。

    今何為其懶乎?一班未露而仕意已飽,儒林煙薄,學海波寒,豈不孤朋簪拭目之望?自嘉泰問收筠陽時,翕既乞祠,逮作衡陽侯,複有武夷歸隐之請。

    蓋懶翁無心於仕,而宦情如秋,故於缙紳問,無苞直從臾之欲,所以龍蟠而不雨也。

    訪今已過於從心之一年,宜乎猶懶於前,而投閑終老於雲水堆中矣。

    翕有金華之浮家,即其先侍郎之故廬也。

    堂前有丈餘空隙,遂以八九橡而宇之,三面開牖,粗可容膝,砌闆代磚,濡灰飾壁,蓄一枝花,立綠桐之琴,事三尺汶陽碧符之劍。

    翁欲睡時,化為蝴蝶飛,上登華胥國;翁欲飲時,伸頸如玉虹,一吸酒海乾;翁欲吟時,玉樹忽生風,珠玑吐落紙;翕欲棋時,縱橫星鬥亂,剝琢玉聲寒;翁欲舞時,谷神移玉山,飛劍指空碧;翁欲行樂時,橫拖七尺笻,松間一長嘯;翁欲狂歌時,一聲吹鐵笛,喚起玉淵龍。

    謂如溪山得名,草木無咎者,翁亦從而詩之;花魂無主,月魄不歸者,爺亦從而酒之。

    翕但懶於世事,而此皆不懶之懶也。

    閑時而棋,興時而飲,暢時而歌,醉時而睡,此生為任,真所适得自若也。

    事各各付事物,無心於事,無事於心,此則翁之懶處也。

    希顔之坐忘,效綦之喪偶,漸入希夷,與物俱化,至於忘寝忘食之地,則謂之真懶也。

    翁也,心君殿清閑,白眼視朱紫,政所謂杜鵑罵鴻鵲,丹棘笑楩楠也。

    翁居齋中,惟懶所适,雨送添硯之水,竹供掃榻之風,雲常展遮山之簾,草鋪坐石之褥。

    晝則博山飛碧蛇,夜則銀釭泛紅粟,飲酒吞風月,吟詩咬水雲,斫竹斬春風,移花鋤曉月,此則翁之懶中不能懶也。

    客從武夷來,見訪如此懶,遂造懶翁齋,醉筆自淋漓,應問懶翁曰:束風開柳眼,黃烏罵桃花,齋中自有春,不喜出郊飲。

    翁於此時,懶於踏青乎?幽軒風雨過,明月一池蓮,筆下生熏風,此心不受暑。

    翁於此時,懶於入林乎?落葉随孤鴉,呼霜要辨寒,秋光滿乾坤,萬象自潇灑。

    前於此時,懶於登高乎?水浸梅花影,猿呼一樹霜,芋火煨地爐,烹茶自煮雪。

    蒲於此時,懶於探梅乎?翕曰:然。

    噫,塵埃刺眼,名利焚心,豈能一旦頓然似翁如此懶也。

    壁上之琴幾日蒙塵,窗問之硯幾日無水,翁懶之故也。

    清風而關門,留月而待榻,翕懶之甚也。

    懶訪有廬可以避風雨,有田可以供擅粥,有子可以嗣衣缽,不與俗交,不與人語,公羽之身前,乃一老禅也。

    既見武夷白玉蟾,遂喜而終日與語,玉蟾喜而賦此齋。

    時乃嘉定丙子初夏十有五日也。

    毛穎玄、陶泓等侍。

     醫癱疖序 阮脂鳳卵,所以療癰疖,此扁鵲之學也。

    麟臘龜趾,所以療癱廊,此榆批之學也。

    術而非貴,則藥亦不甚賤,學而不到,而人以為甚奇。

    以奇人學所不可到,則術之貴而藥亦不廉也,皆榆村、扁鵲事也。

    武夷道士黃季長,少年遊俠於崇岡曠野問,曾遇一異人,授以癱廊之藥。

    要知其方,緘藏肘後,益不可以示人。

    若觀其人,豐神爽邁,宜乎其遇人也。

    夫人之身,一氣流溢,苟有瘦納,則懷膿結血,彌浃凝滞,呼天訴痛,有不能自已者。

    或其失所血之癱,導所内之漬,則淋漓其衣,龃龉其身,是豈人所欲哉?人之身有四百四病,獨癱廊為可酸心。

    今黃季長之為人,則榆批、扁鵲輩也。

    今季長之所肉藥,則蛻脂鳳卵、麟臘龜趾也。

    一日訪于雲窩,因告其所學如此,所用藥如此,所療人不計其幾何者又如此,意其必欲吾篇翰紙文以為賞音。

    籲,麝不風而自馥,珠不蚌而自媚,又奚必吾之弄柔讷,為作文者捧腹?吾既知能事如此,因告之曰:孫思邈有言:癱疽初生結肉瘦,癱疽既生凝肉珠,癱疽初破剖肉瓜,癱疽既破剖肉橘。

    因思此語,則人之患癱疽者,誠為不忍。

    然吾若臨癱疽之前,則必熨眉不開,蹙額不顧,将欲揉之,必複欲吮之,是豈所為見,公必效此醫。

    公宜乎稔所福、蓄所行者,蓋與樵徒之蘇、雕療之力也。

    秦皇刻人肉,漢武剝人皮,公知之乎?公治癱廊不事乎楷煎,不事乎針刮,惟以藥攻其内,複以藥傅其外,使其釋然如葉脫枝,換然如花結實,則公之用心也。

    書此以布施。

     屏睡魔文 人生無百年,能有幾一日,況百年三萬六千日,總有三百六十萬刻,且如一刻,但撚指問,而晨興暮寝,古今之常也。

    一百年内,以百五十五萬刻可以應酬,以百五十五萬刻可以寝息,除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