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方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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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丹溪着 無或曰:仲景治傷寒,着三百一十三方。

    治雜病,着金匮要略。

    曰:二十有三門,曆代名方,汗牛充棟,流傳至今,明效大驗,顯然耳目。

    今吾子緻疑于局方無失,乃之謬妄乎。

    予曰:醫之視病,問證已得病之情矣。

    然病者一身血氣有淺深,體段有上下,髒腑有内外,時月有久近,形志有若樂,資禀有厚薄,能毒有可否,标本有先後,年有老弱,治有五方,令有四時,某藥治某病,某經用某藥,孰為正治反治,孰為君臣佐使,合是數者,計較分毫,議方治療,貴乎适中,今觀局方,别無病源,議論止于各方條述證候,繼以藥石之分兩,修制藥餌之法度,而又勉其多服常服久服,殊不知一方通治諸病。

    似乎立法簡便,廣絡原野,冀獲一免,甯免許學士之诮乎。

    仲景諸方,實萬世醫門之規矩準繩也,後之欲為方圓平直者,必于是而取則焉,然猶設為問難,藥作何應,處以何法。

    許學士亦曰:我善讀仲景書而知其意,然未嘗全用其方。

    局方制作,将拟仲景耶。

    故不揣荒陋,敢陳管見,傥蒙改而正諸實,為醫道之幸,今世所謂風病,大率與諸痿證混同論治,良由局方多以治風之藥,通治諸痿也。

    古聖論風論痿,各有萹目,源流不同,治法亦異,不得不辨,按風論,風者,百病之長,至其變化,乃為他病。

    又曰:善行數變。

    曰:因于露風。

    曰:先受邪。

    曰:在腠理。

    曰:客。

    曰:入。

    曰:傷。

    曰:中。

    曆陳五髒,與胃之傷皆多汗而惡風,其發明風邪,系外感之病,有髒腑内外虛實寒熱之不同,若是之明且盡也,别無癱瘓,痿弱,卒中,不省,僵樸,喎斜,攣縮,眩暈,語澀,不語之文,新舊所錄,治風之方,凡十道,且即至寶丹,靈寶丹。

    論之曰:治中風不語,治中風語澀,夫不語與語澀,其可一例看乎?有失音不語,有舌強不語,有神昏不語,有口禁不語,有舌縱語澀,有舌麻語澀,治大腸風秘,秘有風熱,有風虛,曾謂一方可通治乎?又曰:治口鼻血出。

    夫口鼻出血,皆是陽盛陰虛,有升無降,血随氣上越,出上竅。

    法當補陰抑陽,氣降則血歸經,豈可以輕揚飛竄之腦麝,佐之以燥悍之金石乎。

    又曰:治皮膚燥癢。

    經曰:諸癢為虛,血不榮肌腠,所以癢也。

    當與滋補藥,以養陰血,血和肌潤,癢自不作,豈可以一十七兩重之金石,佐以五兩重之腦麝香桂,而欲以一兩重之當歸和血,一升之童便活血,一升之生地黃汁生血,夫枯槁之血果能和而生乎?果能潤澤肌肉之幹瘦乎?又曰:治難産死胎,血脈不行,此血氣滞病也。

    又曰:治神昏恍惚,久在床枕,此血氣虛弱也。

    夫治血以血藥,治虛以補藥,彼燥悍香竄之劑,固可以劫滞氣,果可以治血而補虛乎?潤體丸等三十餘方,皆曰治諸風,治一切風,治一應風,治男子三十六種風,其為主治,甚為浩博,且寒熱虛實,判然迥别,一方通治,果合經意乎?果能去病乎?龍虎丹,排風湯,俱系治五髒風,而排風又曰風發,又似有内出之意,夫病既在五髒,道遠而所感深,一則用麻黃三兩,以發其表,一則用腦麝六兩,以瀉其衛,而謂可以治髒病乎?借曰:在龍虎,則有寒水石一斤以為鎮墜,在排風,則有白朮當歸以為補養,此殆與古人輔佐因用之意,合籲髒病屬裡而用發表瀉衛之藥,甯不犯誅伐無過之戒乎?甯不助病邪而伐根本乎?骨碎補丸,治肝腎風虛,乳香宣經丸,治體虛,換腿丸,治足三陰經虛,或因感風而虛,或因虛而感風,既曰體虛,肝腎虛,足三陰經虛,病非輕小,理宜補養,而自然銅,半夏,葳靈仙,荊芥,地龍,川楝,烏藥,防風,牽牛,靈脂,草烏,羌活,石南,天麻,南星,槟榔等,疏通燥疾之藥,居補劑之太半,果可傷以補虛乎?七聖散之治風濕,流注活血。

    應痛丸之治風濕客腎經,衛汗以散風,導水以行濕,仲景法也。

    觀其用藥,何者為散風,何者謂行濕,吾不得而知也。

    三生飲之治外感風寒,内傷喜怒,或六脈沉伏,或指下浮盛,及痰厥氣虛,大有神效。

    治外感以發散,仲景法也。

    治内以補養,東垣法也。

    誰能易之,脈之沉伏浮盛,其寒熱表裡虛實之相遠,若水火然,似難同藥,痰厥因于寒,或能成功,血氣虛者,何以收救。

    已上諸疑,特舉其顯者耳,若毫分縷析,更仆未可盡也。

    姑用寘之忘言。

     無或曰:吾子謂内經風論,主于外感,其用麻黃桂枝烏附輩,将以解風寒也。

    其用腦麝葳靈仙黑牽牛輩,将以行凝滞也。

    子之言過矣。

    予應之曰:風病外感,善行數變,其病多實少虛,發表行滞,有何不可,治風之外何為,又曆述神魂恍惚,起便須人,手足不随,神志昏愦,癱瘓亸曳,手足筋衰,眩運倒仆,半身不遂,腳膝緩弱,四肢無力,顫掉拘攣,不語語澀,諸痿等證,悉皆治之,考諸痿論,肺熱葉焦,五髒因而受之,發為痿躄,心氣熱,生脈痿,故胫縱不任地。

    肝氣熱,生筋痿,故宗筋弛縱。

    脾氣熱,生肉痿,故痹而不仁,腎氣熱,生骨痿,故足不任身。

    又曰:諸痿皆屬于上,謂之上者,皆病之本在肺也。

    又曰昏惑,曰瘲,曰瞀悶,曰瞀昧,曰暴病,曰郁冒,曰曚昧,曰暴瘖,曰瞀瘛,皆屬于火。

    又曰:四肢不舉,曰舌本強,曰足痿不收,曰痰涎有聲,皆屬土。

    又禮記注曰,魚肉天産也,以養陽作陽德,以為倦怠,悉是濕熱内傷之病,當作諸痿治之,何局方治風之方兼治痿者,十居其九,不思諸痿皆起于肺熱,傳入五髒,散為諸證,大抵隻宜補養,若以外感風邪治之,甯免實實虛虛之禍乎, 無或曰:經曰:諸風掉眩,皆屬于肝。

    諸暴強直,皆屬于風。

    至于振振不能久立,善暴僵仆皆以為木病,肝屬木,風者,木之氣。

    曰掉。

    曰掉振。

    非顫掉乎?曰眩,非眩運乎?曰不能久立,非筋衰乎?非緩弱無力乎?曰諸暴強直,非不随乎?曰善暴僵仆,非倒仆乎?又曰瞀悶,曰瞀昧,曰暴病,曰郁冒,曚昧暴瘖,曰瞀瘛,與土交,所謂屬肝,屬風,屬木之病相似,何為皆屬于火,曰舌本強,曰痰涎有聲,何為皆屬于土痿,論俱未嘗言及,而吾子合火土二家之病,而又與倦怠并言,總作諸痿治之,其将有說以通之乎。

    予應之曰:按原病式曰,風病多因熱甚,俗雲,風者,言末而忘其本也,所以中風而有癱瘓諸證者,非謂肝木之風實甚而卒中之也,亦非外中于風。

    良由将息失宜,腎水虛甚,則心火暴盛,水不制火也,火熱之氣郁怫,神明昏冒,筋骨不用而卒倒無所知也。

    亦有因喜怒思悲恐,五志過極而卒中者,五志過熱甚故也,又原病曰:脾之脈,連舌本,散舌下,今脾髒受邪,故舌強。

    又河間曰:謂膈熱甚,火氣炎上,傳化失常,故津液湧,而為痰涎潮上,因其稠粘難出,故作聲也。

    一以屬脾,一以為胃熱,謂之屬火與土,不亦宜乎。

    雖然岐伯,仲景,孫思邈之言風大意,似指外邪之感,劉河間之言風,明指内傷熱證,實與痿論所言,諸痿生于熱相合,外感之邪有寒熱虛實,而挾寒者多。

    内傷之熱皆是虛證,無寒可散,無實可瀉,局方本為外感立方,而以内傷熱證混同出治,其為害也,似非細故, 無或曰:風分内外,痿病因熱,既得聞命矣。

    手陽明大腸經,肺之腑也。

    足陽明胃經,脾之腑也。

    治痿之法,取陽明一經,此引而未發之言,願明以告我。

    予曰:諸痿生于肺熱,隻此一句,便見治法大意,經曰:東方實,西方虛,瀉南方,補北方。

    此固是就生克言補瀉,而大經大法不外于此,東方木,肝也。

    西方金,肺也。

    南方火,心也。

    北方水,腎也。

    五行之中,惟火有二腎,雖有二水,取其一陽常有餘,陰常不足。

    故經曰:一水不勝,二火理之。

    必然肺金體燥而居上,主氣畏火者也。

    脾土性濕而居中,主四肢,畏水者也。

    火性炎上,若嗜欲無節,則水失所養,火寡于畏而侮所勝,肺得火邪而熱矣。

    木性剛急,肺受熱則金失所養,木寡于畏而侮所勝,脾得木邪而傷矣。

    肺熱則不能管攝一身,脾傷則四肢不能為用,而諸痿之病作。

    瀉南方則肺金清,而東方不實,何肺傷之有,補北方則心火降,而西方不虛,何肺熱之有,故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