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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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前者,三日血亦漸減,二十外,大便自解如青泥,次解如鐵彈者二三枚,血方淨盡。

    嗟、嗟!未解之前,幾至不免,汗出之後,始有生機。

     追思病發之由,十足曾暴怒,頓足叫呼,氣喘如食頃。

    臘月十七,圍爐露坐大半夜,指爪朝來盡折,方旬遂病。

    蓋自十月,便不能構思,看書亦不深入,近覺神思昏瞀者,浃旬病乃大重。

    餘作醫二十年,治吐血證衆,往往起其危疑。

    及自罹此,便無主腦,如因房室起病,洩瀉在夜,服四神而病已,益信為腎虛不疑,豈知服四神、六味,反為助長,以緻病甚(起病始由暴怒氣郁,凝其血脈;繼因夜坐受寒,加以爐火外燔,是以寒氣愈凝,血液受焚,留瘀之源也。

    必用逐瘀,折其銳氣以除病根,為探本之治。

    緻禍之因,實為四神、六味之遺患耳,所以用藥不能偏執一經而論)。

    若非偶中仲景方法,死不免矣。

    原餘之疾,本于寒傷陰分,而寒水之氣,當乘心火,陰分之邪,宜應迫血。

    用補腎、血劑,偏助寒氣,愈凝血液,火故暴焚,血留轉瘀也。

    立春陰分汗出,勢自然解,瘀穢下盡,血方始清。

    初以微寒,竟成大禍,用藥之難慣見,且誤如髒毒之疼痛,吐血之喘急,須認其原從寒生。

    但當未解時,縱有人指出其端倪,恐自亦不信也,而況不知醫者乎!故審疾處方,不可執定規矩。

    今人知其吐血,便用止血、行血、順氣、降氣種種方法,豈非妙理,若不深中肯綮,反成毒害,慎之、慎之!病愈四十日,方能策杖,盤室中。

    出寄素芝禅室,靜言思之,殊自可愧,簡出成案,用供博采。

     按成,客讀之,難曰:吐血之因,起自于寒,容或有之;血湧之狀,以為非火,實難深信。

    且水之與火,不可同語,主何說以通之?餘曰:人生氣交中,平時唯一太極,内含陰陽五行之妙,不可得見其端倪。

    病則偏而動,陰陽五行,自相摩蕩,如止水之風,自有波瀾也。

    設若受寒,即見寒之氣象,便是波瀾内撼其機,變現傾移往複之相,所謂一而二矣。

    故人傷于寒,則為病熱,熱則火反病也。

    受一分寒,倒見一分火,寒則十分,則火有十分者,勢也,理也。

    吐血固為火象,其所以然,實寒氣抑之、鼓之,而火始有力,病之本源不在于火,而在于寒,明矣!豈得竟以象火而歸重于火耶。

    治病必求于本,必審于内,毋以形似害其義也。

     客問:傷寒當分六經,君之吐血,屬之何經?曰:寒者,冬時之令也。

    人病因此先動氣化,餘病在氣化中,論之不入經也。

    入經便有定位,便可标法、指示,自是傷寒一家,宜應别論。

    餘初冬怒甚,盒飯動血,雖不嘔出,血奚其清;而寒複傷榮,藥偏補腎,其滔天驚人者,勢使然也。

     客問:設以為寒,何不發散,而以苦寒下之實有,似乎治火矣;又用赤小豆、連翹者何義?啜蓮肉湯而得汗者,又何故也?曰:寒之害人,當分陰陽、表裡。

    餘受寒于夜,奪濁其血,故邪湊其陰,而陰屬有形之榮,所處深密,非表病之當發散者也。

    寒凝火郁,理必炎上,非苦寒之味,從火之性而使之降,其熱未可服也。

    火熱郁勃,勢雖燎炎,原從制抑所生,須作不足論之。

    仲景雲:心氣不足,吐血、衄血者,瀉心湯主之。

    瀉心者,瀉血分有餘之邪,使之相平乎不足之氣也。

    心有不足,血無所主,兼并奪蓄之瘀,郁遏盛甚,而緻暴焚,載血上行,倉皇妄,非下有形,安克效哉!顧苦寒下法,似乎降火,不知火之成患,政在不得上炎。

    有形能去火空,斯發心氣無虞,不足之從來,實在堅凝閉密之寒,火得疏通,安問堅凝閉密者乎?則奚為治火,實散寒也。

    其用連翹之易散,假赤豆之色同,皆欲心氣之開,自無堅凝之害。

    至若蓮得夏氣之英華,子中複含甲,用透心之端倪者。

    心氣偏郁于陰,透之還從陰出,又汗為心液,而從手足陰分外發,則蓮子之用,若神助焉(其發明原理處,精透極矣)。

     客問:四神一劑而洩、痛止,六味數進而喘急平,已見成效,何得以為助長也?曰:餘疾之來,始于盛怒,成于受寒,發于房室。

    三因較之,二分有餘,一分不足。

    今以四神之堅固,六味之填塞,則腎平矣。

    而寒水合德,嚴凝甚深,抑火燔,非無所自;且藥石之力量,氣血之轉移,隻在毫芒之間,可輕試耶?助長之言,識法自懼耳。

     客問:睡覺火湧,源從何出?此從胃溢出,雖有咳喘,非關肺也。

    若自喉來,為真髒證,斷無生理矣。

    曰,胃經雖多氣多血,吐時盛甚,中有幾何能若是耶。

    蓋此從胃出,非胃中來。

    第自暴怒傷肝,血藏之機不無沸擾,況是冬時閉藏不密,浸至于寒,榮遂大沮,周身之血,不凝而濁矣。

    人卧血歸平和,肝乃納之,今其濁矣,遂會流于胃海,醒時生氣上升,乘之汛濫滿出耳。

     客曰:聞姜便吐,亦生氣之升乎?曰:血流在胃,緩因藥力,姜氣辛烈,觸彼将來之勢,遂複湧起,無足怪者。

     客曰:未吐血時,先見神昏者何故?曰:此蓄血之征也。

    血在上則喜忘,在下則如狂昏,正喜忘之别稱,躁妄如狂之氣象也。

    心主血,又主神,血無主則妄動,神無主而狂與忘随之矣。

     客曰:心氣不足,與脈合否?曰:從病以來,脈氣弦弱,獨左寸不透,正氣不足之征;而弦則肝之變動、為寒外束之象也。

     客曰:吐血之因于寒,義有三;隅之反,則風、暑、燥、濕四氣亦可例之否?曰:天地之間,六合之内,氣一而已。

    因時之化,則有六者之别,實五氣耳,謂之同品。

    可以因寒,自然四氣亦可例之矣。

    然亦可以推深而論。

    如吐血,病之一證也,則凡可以證稱者,皆當用五氣貫之,此則萬病之肯綮也。

     客曰:病若亟時,脈已散亂,當主何者用藥?曰:此當據證,不必脈也。

    方此之際,生死在指顧中,如兩軍相敵,非此則彼,餘在主将,有膽力以持之耳。

    念昔曾治一通家子,暮方吐血,心煩目眩,眷屬環繞,驚惶擾亂,餘乃遣其眷屬,一手扶掖,一手與藥。

    久之自煩而運,乃按膽隐忍,堅持不失,俟自安定,再與調護,遂得轉危為安。

    可見主之者,須要大有力量,拼身向往,病者方有根據怙。

    若不按膽、不耐性,顧己身罔顧人命,呼吸之間,便分生死,安可忽諸!按膽隐忍,堅持不失,是救危之至言。

    古醫治病,在抱,拚身向往,遂可轉危而安。

     近世之醫,雖負盛名,偶遇症象稍危,即棄而罔顧,畏首畏尾,自己保名,不肯擔任絲毫。

    若是者存心太忍,豈與寇盜何異者哉。

     按:盧不遠先生所着各種,其語多另出新義,茲編亦系抄藏秘本,恐湮沒失傳,特附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