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課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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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溫病始于《内經》何條?仲景接言者幾條?後人治溫每與傷寒混者在何處?自漢以來論溫病者幾家?葉天士出而直接劉河間,以三焦論治而治溫之法始詳,其理安在?上焦之治不外肺衛心營,肺衛心營見證能詳述欤?治肺衛者何方?治心營者何方?兼治者何方?中焦之病在陽明經府,見證分别何在?白虎承氣變化幾方?此外尚有何法?脾髒獨不傳欤?下焦之病在肝腎,宜詳見證治當何方?近日治溫多宗葉氏,葉氏之阙失者何在?吳氏之得失安在?與葉氏可互參欤?其詳晰書之。

     天有六氣:風、寒、暑、濕、燥、火,惟火有二,曰君曰相。

    風濕與燥無不兼溫,惟寒水與溫相反。

    然傷寒者必病,熱溫病亦多矣哉。

    陰陽應象大論曰:“重陰必陽,重陽必陰,故曰:冬傷于寒,春必病溫。

    ”自漢以後,醫家皆未注明,因以溫病為傷寒伏氣,遂以溫病與傷寒同治由。

    其不知,“故曰”二字從上句來也。

    若曰:冬日嚴寒重陰者必傷人之陽,而病在陽;春日大熱重陽者必傷人之陰,而病在陰。

    故曰:在冬則名傷寒,在春則名溫病,仲景《傷寒論》剖别分明,曰:“太陽病,發熱、無汗、惡寒、脈浮而緊者,曰傷寒,發熱而渴、不惡寒者曰溫病;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

    ”然則伏氣竟不病乎?曰溫病之原有三:一曰伏氣,指春溫兼咳,溫瘧春初惡寒之病而言;二曰主氣,六元正紀大論曰:辰戌年初之氣民病溫厲,寅申醜未歲以次而推,此客氣也,若每年主氣,春夏之交,時令大熱,熱氣感人,豈無溫病;三曰戾氣,兇荒兵亂之後,與非其時,而有其氣,皆曰戾氣。

    戾氣成瘟,沿門相傳,又可所謂瘟疫也。

     明乎此,而傷寒與溫病可以不混。

    宋元以來諸名家,不知溫病傷寒之辨,如龐安常《卒病論》、朱肱《活人書》、韓祗和《微旨》、王實之《證治》、劉守真之《傷寒醫覽》、《傷寒直格》、張子和《傷寒心鏡》等書,每以傷寒之法治溫病,用麻桂等方于心不安,别立通聖、九味羌活、雙解等方,甚至辛溫藥中加苦寒,皆非理也。

    近時論溫病者張景嶽、吳又可、喻嘉言三家。

     景嶽以“溫病為傷寒”,無足論。

    喻氏有火症斷不至化為寒病之說,分晰極清,而亦用辛溫辛熱之藥,是但能治春初伏氣之溫,而忘乎主氣之溫病也,又可直斷溫熱之原非風寒所中,一以辟穢為治。

    彼當崇祯兇荒兵火之時,但能治戾氣之瘟疫,忘乎伏氣主氣之溫病也。

    兩家詳于治溫者,各執已見,不能融會貫通,如此後之治溫病者,将何從取法哉?幸也,葉天士出而剖晰分明,謂:“傷寒從表入,自太陽經膀胱始,當從六經論傳變。

    溫邪自口鼻入,自手太陰肺經始,當從三焦論重輕,傷寒必困其陽,當溫散以救陽,得汗而寒解。

    溫病必爍其陰,當辛涼以救陰,得汗而溫亦解。

    ”大綱之眉目既清,三焦之治可按部而理矣。

    試言上焦溫邪,首先犯肺,逆傳心包。

    肺主衛,心主營。

    肺衛見證:舌白、咳嗽、口渴、脈右大微、惡寒,甚則發疹,當以辛涼之品,輕則銀翹、竹葉、蒡桔、重則石膏、知母、元參;心營見證:舌紅或黑,神氣模糊或見血,甚則見,當以清營之劑,輕則芩、連、丹、栀、赤芍,重則犀角、牛黃、麝、玳、紫雪,此皆上焦見證也。

    方主衛者銀翹散兩方、白虎湯化三方;主營者犀角地黃湯,又合銀翹湯、五汁飲、栀豉湯,清寒清營牛黃、至寶、紫雪共,約治上焦者十方。

    次言中焦陽明為市,病至四五日後必傳陽明,而況平日積滞者最多積在腑,則溫熱亦引而傳于腑,其見證:胸痞拒按、口燥,脈沈實,承氣症也。

    然而變化者十餘方,胃實腸虛,用大黃而去芒硝(為小承氣);胃虛腸實,用芒硝而去大黃(為柴胡芒硝);腸胃實而不痞,輕用硝黃去樸實(為調胃承氣);虛者加三參(為新加黃龍);兼上焦者,加瓜蒌、杏仁、石膏:兼心營者,大黃湯化牛黃丸;兼小腸小便不通,大黃同芩、連、丹、地苦洩之液;涸甚者,硝黃同元參、地麥合用,名增液。

    皆承氣變法也。

    若在經見證,脈必洪大浮躁,白虎三法外,又有竹葉、石膏化湯兩方,此皆中焦見證化方也。

    若傷脾者必發黃,其病最急,茵陳栀子大黃湯急救法也。

    下焦之病見于肝者、痙厥見于腎者、煩而不寐治痙者,宜龜甲、鼈甲、牡蛎、阿膠等。

    治煩者,黃連、阿膠、地芍共約十方,皆從定風珠複脈、黃連、阿膠數方變化。

    壯火盛者,不得用定風珠複脈。

    邪少虛多者,不得用黃連、阿膠。

    除虛痙,不得用青蒿、鼈甲。

    若夫,葉氏阙失在無消食消痰。

    蓋溫病初起,豈無夾食,當用保和之類;豈無胸滿夾痰,當用陷胸之類者,葉氏方中獨阙。

    而芳香化穢、甘寒生津二法,實足為溫病死中求活之方。

    故吳又可能蕩滌而短于養津;香化能治黎霍而不能治高梁。

    葉天士能柔和而短于消痰,消食能治高梁而不能治黎霍,此定論也。

    在今日讀兩公書者,去其偏而救其弊,何不可互參欤?問:治病必先定病名,而後可按證立方。

    王叔和雖不能自立溫病之方,而傷寒例中立溫病名目九條,能一一分晰其見證欤!吳又可着《瘟疫論》,瘟溫二字能詳辨欤?溫病始于上焦,能言其所以然欤?溫病之因與傷寒分别處安在?明乎死症之所以然,而後可救其生。

    溫病之死法有幾?能曆曆詳言之欤?溫病不用麻黃發汗者曷故?而冬溫病萎蕤法獨用麻黃者曷故?何者為?何者為疹?能詳其所生所發之源欤?或曰宜托,或曰宜化,能剖其宜托宜化之故欤?醫家以實事應人之求,了然于心者,先當了然于手。

     溫病有風溫,有溫熱,有溫疫,有溫毒,有暑溫,有濕溫,有秋燥,有冬溫,有溫瘧共九條。

    王叔和以一切外感叙于傷寒例中,悉以傷寒法治之,贻惠無窮。

    今按:風溫者,初春陽氣始開,厥陰令行,風夾溫也;熱者,春未夏初,陽氣弛張,溫盛為熱也;溫疫者,厲氣流行多兼穢濁,家家如是,若役使然也;溫毒者,諸溫夾毒,穢濁太甚也;暑溫者,正夏之時,暑病之偏于熱者也;濕溫者,長夏初秋,濕中生熱,即暑病之偏于濕者也;秋燥者,秋金燥烈之氣也;冬溫者,冬應寒而反溫,陽不潛藏,民病溫也;溫瘧者,陰氣先傷,又因于暑,陽氣獨發也。

    《瘟疫論》一書,又可特論瘟疫一端,瘟字從溫之半,仍屬熱病,但隻指厲氣為病耳,不可以統治四時之溫病也。

    試言溫病起手太陰之故:夫天地一陰陽也,若在時節一寒暑也,而寒暑之成由風變也。

    自秋而冬,風從西北方來,乃栗之寒風,寒必傷陽。

    膀胱足太陽府也。

    寒邪郁遏陽氣,而為頭痛惡寒之傷寒。

    自春而夏,風從東南方來,乃解凍之溫,風溫必傷陰。

    肺經手太陰藏也,溫邪郁遏陰氣,而為咳嗽、自汗、口渴、身熱之溫病。

    故傷寒從太陽經肌表始,由表而裡;溫病從太陰上焦始,由上而下。

    一縱一橫,而寒熱之病情彰矣。

    故曰: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南北者,陰陽之極緻也。

    天地之陰陽和平,而萬物生;人身之陰陽和平,而百病卻。

    一有所偏,即為病。

    偏于水者病寒,偏于火者病熱。

    燭其病在水也,溫之熱之;燭其病在火也,涼之寒之。

    各救其偏,以底于平,而醫之能事畢矣。

    雖然不明乎溫病,所以死之故,将何以救其生?夫溫病死狀大略不外五條:一曰火勢燎原,血從上溢,肺之化源絕者死;二曰熱入心營,心神内閉,内閉外脫者死;三曰陽明太實,土克水者死;四曰肝郁發黃,黃極則竅為閉,穢濁塞竅者死;五曰在下焦者,無非銷爍津液,涸盡而死也。

    明乎此,病既了然于心,藥可了然于手下矣。

    若夫溫病發汗不用麻黃之故,可罕譬而知之。

    今夫冬令嚴寒,西北令行也。

    西北風為主風,見之不雨,風轉東南而雨來矣。

    春夏溫暖,東南令行也,東南風為主風,見之不雨,風轉西北而雨至矣。

    人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夏令安得用辛溫之麻黃發表之藥乎?且夫汗也者,以陽氣為運用,以陰津為材料。

    陰津有餘,陽氣不足,又為寒邪殺厲之氣所搏,不能自出,必用麻桂辛溫味薄急走之藥,以運其陽氣而汗始出,故《傷寒》一書始終以救陽氣為主。

    若陽氣有餘,陰津不足,又為溫熱升發之氣所爍,而汗自出,或不出必用羔、知、冬、地辛涼甘潤之品培養其陰津為材料,以為正汗之地。

    故治溫病者,始終以救陰津為主,至萎蕤用麻黃。

    雖感冬時之溫,仍有冷風外束也,故以石膏治溫,麻黃達表,或溫病而誤發太陽經之汗,其人熱甚,血燥不能蒸汗,溫邪郁于肌表血分,必發疹,不知手經本是逆傳。

    手太陰病不解,本有必傳手厥陰心包絡之理,故溫病中發疹者十八九,發者十二三。

    乃純赤大片,為肌肉病,胃主肌肉,胃病也,赤為營色,故化以石膏、知母,亦可加犀角、元參,所謂主以鹹寒佐以苦甘法也。

    若夫疹系紅點,高起系血絡中病,肺病也,當主以銀蒡芳香透絡,薄翹辛涼解肌,甘竹地元參甘寒清血,一皆主以化法為正。

    彼吳又可出一托裡舉法,用歸升柴芷山甲溫燥之品。

    當春夏陽升時更升陽氣,能不畏其爍津液乎?此不通經文之過也,宜戒用之。

     (一)論寒暑由乎風變及寒風傷陽、溫風傷陰之故,詢是特識。

    (二)論溫病發汗不用麻黃或用麻黃一節,理明辭暢。

    (三)葉氏《溫熱論》中有瑣碎小點淡紅色,非屬陰即屬虛之說,似宜補托,如加減複脈之類亦托法也。

    若又可之托裡舉、溫燥升發,斷不可從。

     王旭高注。

     問:溫病上焦肺衛心營外,尚有何證何方?中焦脾胃外,尚有何證何方?下焦肝腎外,尚有何證何方?今人論舌苔較細,古人能分辨其見證欤?甘寒、苦寒、鹹寒能分辨其當用欤?辛涼與香化用法,能言其故欤?古人每用敗毒散起首,或陶節庵柴葛解肌,其宜安在?其禁安在?今人每用吳氏達原飲起首,其宜安在?其禁安在?白虎、承氣、複脈三方之禁,能詳言欤?小兒麻疹之類,與疹同源欤?婦人胎前産後之溫病,丹溪謂宜先補氣血,景嶽謂宜急清外邪内食,能獨出手眼欤?平日明白辨之,臨時庶應手用之。

     上焦營衛外,有夾痰證,咳喘、苔膩、脘悶、宜小陷胸湯;有夾飲症,煩躁、面紅、苔黃,宜大陷胸湯;有膈間症,舌微黃、寸盛、懊、欲嘔,宜栀豉湯;痰涎湧甚者,宜瓜蒂散;有液涸症,口渴、白沫,宜五汁飲。

    中焦脾胃外,下後汗自出,下既傷陰,汗又洩陰,當複其陰,宜益胃湯;下後無汗,脈數,宜清燥湯加沙參、梨汗、牡蛎,懊、小便不利,宜栀子柏皮湯,渴飲舌燥、發黃,茵陳蒿湯;證未可下,小溲短,宜冬地三黃湯。

    下焦肝腎外,少陰心煩不得卧,宜黃連阿膠湯;陰中伏熱夜甚者,宜青蒿鼈甲湯;瘀血漱水便黑者,宜犀角地黃湯;少腹堅滿蓄血,宜桃仁承氣抵當;便膿血者,宜桃花粥;少陰胸滿心煩者,宜豬膚湯;咽痛者,甘桔湯;少陰咽瘡,苦酒湯。

     試言舌苔:舌绛不渴夜甚,乃入營的候(清營),绛而中心黃者,當氣血兩清(玉女);純绛鮮紅,急滌心包(清營牛黃);中心幹绛,兩清心胃(化斑元犀);尖獨幹绛,專洩火腑(冬地三黃);舌绛而幹,當濡胃陰(五汁);绛而枯萎,急用膠黃;幹绛無色,急投複脈。

    以上仍宜脈症合參。

    若舌绛,兼有白苔或黃白相兼,邪仍在氣分;绛而滑苔,濕熱熏蒸,忌血藥膩補,邪必難解。

    若夫溫家用方,經雲:風淫于内,治以辛涼,佐以苦甘;熱淫于内,治以鹹寒,佐以甘苦。

    甘寒,如麥、地、石膏、梨蔗之屬;苦寒如芩、連、知、柏、山栀。

    蓋鹹寒保腎水而安心體(犀角金汁),苦寒通火腑而瀉心火(連栀黃柏)。

    甘寒則養胃液而保肺陰,加以芳香化穢濁而利機竅(麝香、冰片、郁金、雄黃),是從仲景溫化之外立一涼化法門,搜剔絡中之穢最為微妙。

    活人敗毒散、柴葛解肌湯,是冷風外罩肌肉、溫邪内伏于裡,其症必先惡寒、骨節煩疼。

    立此法者,先去其新感之寒,再理其溫。

    然而陰虧者宜禁,自汗者宜禁。

    若夫吳氏之達原飲,達募原之邪,其見症所謂厭厭懾懾、苔如白粉然,惟強壯物理者宜之,液枯者禁,火重者亦禁,白虎之禁,脈沉細者禁,不渴者禁,汗不出者禁。

    承氣非實熱蔽锢、血氣俱結者,不可用。

    複脈之用在邪少虛多,陰虛欲痙、壯火尚甚者禁之。

    若小兒麻疹、痧與溫邪之疹無異,皆屬熱邪犯肺。

    但疹之限期最迫,隻有三日。

    前人有痘宜溫、疹宜涼之論,實為确見。

    惟溫疹,更甚于小兒之風熱疹,當先以辛涼清解,後以甘涼收功。

    今夫春升秋降,天地之常理也。

    況病溫者,下焦之精氣本虛,當春升之令,下虛之體再升,其少陽主氣能無下竭上厥乎?治溫疹者,忌麻黃四河柳之辛溫傷肺,尤忌羌防柴葛之表散升提,誤用必緻喘咳欲厥。

    救其誤者,仍宜用辛涼之品加苦桔旋覆上升,下降甚則白虎加旋複杏仁。

    若為胃病已詳言之,婦人胎前産後之溫病,又當分别言之。

    朱丹溪曰:産後當大補氣血,即有疾病,從末治之。

    一切病多是血虛,不可發表,是原于仲景“亡血禁汗”之條。

    張景嶽曰:産後表邪宜解,火邪宜清,内滞宜消。

    此原于仲景小柴胡承氣等法。

    是二子之論,不可偏廢。

    然而産後自有妙法。

    妙法雲何?手揮目送是也。

    手下所治是實症,目中心中意中注定是産後,識症真對病确,一擊而罷。

    如病從上焦來,治上不犯中,藥不可輕,須用多備少服法。

    外感已,即複其虛,所謂無糧之兵貴在速戰;若畏産後虛怯,用藥過輕,延至三四日後反不能勝藥矣。

    如腹痛拒按則化瘀,喜按即補絡,快如轉丸。

    其六氣為病,除傷寒遵仲景外,當于溫熱條中三焦救之,斟酌輕重而急用之,所謂“另出手眼者不外”是矣。

    顧産後熱病之難,更有故。

    蓋溫經之藥多能補虛,而補虛之品不能清熱。

    此則複脈三甲定風等法,能補前人之未備,而産後陰氣大虧之熱症,可相機而用矣。

    若夫類白虎一症,東垣用當歸補血湯,是勞役傷陽氣之的方,産後之妙法也。

    而胎前一切病,仍各從見症,應清則清,應下則下,斷弗拘執思過半矣。

     (一)宜與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