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随征 消亡 變天 冷戰 搬家 遼沈 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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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我心裡一跳，擱在膝蓋上的十指慢慢收攏。
影子在動，一步步的靠近，我心揪緊。
頭頂響起細微的呼吸聲，然後肩上的長發被輕柔的撩起，他拿了梳子輕輕的替我梳理。
我身子瑟縮的偏向一邊，卻被他伸手牢牢按住肩膀，随即他屈膝蹲下，四目陡然相望，我突然發現他的臉孔竟是如此憔悴削瘦，眼圈瘀黑，眼底布滿血絲。
&ldquo不要鬥了，好不好？&rdquo他無力的低語，&ldquo我們&hellip&hellip何苦非得這樣彼此折磨對方？&rdquo 我眼眶一熱，無語凝噎。
他伸手細細的在我臉頰上摩挲，貪戀癡迷的看着我，目光迷朦如霧：&ldquo不要離開我！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hellip&hellip&rdquo 我深深吸氣。
皇太極啊&hellip&hellip内心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我原以為他不會再願意向我低頭&mdash&mdash有些時候我覺得自己很了解他，有些時候又覺得其實自己無法真正觸摸到他的内心&hellip&hellip他一步步的接近他的目标，一步步的邁向他的理想，這原是既定的事實，卻也同時讓我無奈的陷入極度的彷徨和不安。
都道是無情莫過帝皇！ 我怕&hellip&hellip最後他真的會離我越來越遠！ &ldquo能答應我一件事麼？&rdquo &ldquo你說。
&rdquo 我苦澀的笑了下，即便是現在這般的動情時刻，他也絕不會胡亂應承那種&ldquo無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rdquo的言語。
&ldquo能否&hellip&hellip放過代善？&rdquo 他眸光一閃，雖是轉瞬即逝，但那股冰冷徹骨的淩厲卻仍是讓我深深為之一寒。
沉默良久，他神情複雜難測，正當我的一顆心急遽沉下時，他忽然啞聲開口：&ldquo好！&rdquo 簡簡單單一個&ldquo好&rdquo字，卻讓我如釋重負，仿若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
我忍不住含淚笑起，手指稍稍一動，手心裡捂得發燙的硬物硌得指骨生疼。
我伸手将他的右手拉起，讓它伸直平攤，然後慢慢将左手緊握的東西輕輕放落他的掌心。
他低頭隻是略一掃視，猛然一震，眼睑飛快擡起，露出一抹驚異之色。
我微微一笑，雙手十指扯住那串碧玺手串，用盡全力向兩邊一扯，隻聽&ldquo嘩&rdquo地一聲，串珠的絲線繃斷，翠珠四濺，叮叮咚咚滾落一地。
他定定的凝望住我，目光深邃明亮，煞是好看，仿若漫天黑夜中的一點繁星落在了他的瞳孔之中，眩惑得叫人迷醉。
輕輕的抱住他，我靠上他肩頭，低聲細語：&ldquo我是你的，隻是你的&hellip&hellip&rdquo 最後一個字終在他俯身狂熱的親吻下，化作一聲呢喃。
七月，明萬曆帝駕崩，其長子朱常洛登基二十九天後，因服食紅丸竟一命嗚呼。
兩個月後，十五歲的天啟帝朱由校坐上紫禁城金銮寶殿上的那把龍椅。
十月，大金國遷都界藩城。
從赫圖阿拉城遷往新貝勒府的那幾日，盡管府裡上下有近百名的奴才下人聽候使喚，卻仍是折騰得合府人仰馬翻。
我的行李是最多的，除了我自己的，皇太極日常穿用之物差不多都在我屋裡，所以搬家的時候等于是連他的家當一起搬。
我在家忙着，可這位一家之主，卻早在搬家之前便跟随努爾哈赤及衆貝勒先行去了界藩城，不管不顧的撇下一屋子的女眷亂成一鍋粥。
西屋的葛戴身懷六甲，行動不便，自顧不暇。
東屋的鈕祜祿氏是個除了會咋咋呼呼，就隻會吃幹飯不幹活的主兒，整日就聽見她在園子裡扯着嗓門喝斥奴仆，大呼小叫。
我則是懶得管他人閑事，隻管打理好自己這片兔子窩&hellip&hellip總之，在毫無秩序及管理制度的情況下，四貝勒府内的主子們各自為戰，亂得底下奴才雞飛狗跳，做事混亂無章。
我抱着事不關已，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心态看好戲。
花了一天的工夫将自個屋裡該拿的、該搬的全都整裝完畢，餘下的時間正打算好好練練已經有點生疏的刀法，忽然哲哲跑了來，三言兩語便把我拖出了我的藏身小窩。
她也并非是真要我幫什麼忙，隻是讓我閑散的坐在廳屋，她卻身體力行的以當家主母的姿态指揮起家奴仆婦。
我冷眼旁觀，忽然發現哲哲其實極賦領導才能，而且頭腦極好，在現代絕對是個白領高層管理&mdash&mdash她清楚在這個家裡她空有正妻頭銜，單獨由她出面，隻怕降不住那些刁鑽的奴才，于是便将我請出，奉在堂上。
雖然這頗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我卻仍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冷靜，吩咐交待下去的事情有條不紊，一樁樁一件件都幹得極是利落幹脆，絕不拖泥帶水。
我連坐了兩天的闆凳，親眼目睹她打理混如亂麻的家事，竟是滴水不漏，條理清晰，思維敏捷得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佩服至極。
冷眼旁觀了兩日後，我開始重新審度她，這個外表端莊娴靜，來自于蒙古科爾沁的年輕格格，到底還會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潛力可挖？有時我甚至冒出個古怪的念頭，如果哲哲不是皇太極的嫡妻，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心懷芥蒂，也許&hellip&hellip我和她能成為朋友。
搬家工程耗時頗費，到得正式出發那日，整個赫圖阿拉人潮湧動。
皇親貴眷的車隊先行，販夫走卒綴在末尾。
排在最先的打着正黃旗的旗号，華蓋金辇，旌旗飄揚，僅看随行的儀仗便已教人咋舌&mdash&mdash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汗王後宮女眷出行，果然創國之後排場和氣勢已與之前仍屬建州部落時無法比拟。
我們這一行屬于正白旗，兩黃旗後是大貝勒的兩紅旗，再然後是二貝勒的鑲藍旗、三貝勒的正藍旗&hellip&hellip十二阿哥的鑲白旗跟在我們隊伍之後。
&ldquo阿牟，我們搬去新家，阿瑪和額娘去不去呢？我以後還能見到他們嗎？&rdquo蘭豁爾雙手巴住車窗窗框，回頭小聲問我。
我摸了摸她的額頭，笑道：&ldquo一同去&hellip&hellip你以後還會見到他們的。
&rdquo &ldquo那太好了！&rdquo她歡呼雀躍，笑嘻嘻的挨過來摟住我的脖子，&ldquo可我還是最喜歡和阿牟住在一起&hellip&hellip&rdquo小丫頭嘴兒特甜，直把我哄得笑不攏嘴。
這一路上有她伴着，倒也不寂寞。
幾日後抵達新居，發現新宅選址甚是不錯，竟是比赫圖阿拉原先的那棟老宅院強出一倍，這同時也從另一側面可以看出，皇太極如今在努爾哈赤心目中的地位愈發拔高了。
等再次陪着哲哲打發完那些瑣碎的家務事後，皇太極終于風塵仆仆的返回新家。
甫一見面，他便興沖沖的拉着我直奔書房。
房間裡的藏書還未完全擺上書架，散亂的堆了一地。
&ldquo大明皇帝把熊廷弼罷職了&hellip&hellip悠然，你說的一點沒錯，大明這個新帝昏庸無能。
他居然罷了熊廷弼的遼東經略，讓袁應泰接替其職，可見這個年輕皇帝實在沒識人的眼光！&rdquo 啊，天啟皇帝&hellip&hellip 我沉默無語。
明熹宗朱由校，曆史上有名的不愛江山，卻癖好幹木匠活的文盲皇帝，對于這樣一個人用&ldquo昏庸無能&rdquo來形容他已屬厚道，其實說他&ldquo禍國殃民&rdquo亦不為過。
這個小皇帝寵信閹人魏忠賢，最終把一個大明朝搞得烏煙瘴氣，百姓怨聲載道，直接導緻最後李自成的農民起義&hellip&hellip &ldquo在想什麼？&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沒。
&rdquo我猛然清醒，咬着下唇哂笑，&ldquo沒想什麼&hellip&hellip&rdquo 對于大清創業開國史，我所知實在有限，除了還記得幾個人名之外，基本等同于空白。
倒是明末一些有名的曆史事件，中學課本上卻是有念過的，我這個記性不是很好的腦袋裡總算還或多或少的記得一些。
隻是&hellip&hellip記得歸記得，這些曆史還是不方便在皇太極面前多加提及。
他太聰明，也太機警，我若是不小心多嘴漏了丁點不該透露的口風，隻怕他會将我從裡到外盤問個徹底。
就好比上次一不小心提到了遼東經略熊廷弼&mdash&mdash熊廷弼此人我隻知道是個能打仗的人&mdash&mdash可憐的我會知道這個名字，還要拜金庸老先生的大作《碧血劍》所賜，小說後傳中有提到袁崇煥此人，雖然現在不是記得太清楚了，但是有兩個人的名字卻因此擠進了我的腦海裡。
一為熊廷弼，二乃袁崇煥。
倏地我想起一事，急忙擡起頭盯住了他。
&ldquo怎麼了？&rdquo他随手抽出的一張羊皮地圖，一邊攤開，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ldquo咱們說好了的，你得帶了我一同去！&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不許裝蒜！&rdquo我右手往羊皮地圖上輕輕一按，睨着他意味深長的笑起，&ldquo熊廷弼不在了，你們如何會放棄這大好機會？你去哪我便也去哪，哪怕是去沈陽也不能例外！&rdquo 他驚訝的望着我，過了好一會兒，眼裡漸漸浮現笑意：&ldquo果然瞞不了你！&rdquo說着，攬臂将我摟在懷裡。
我靠在他懷裡，掙紮着反複思量，終于還是把那個醞釀久已的念頭說了出來：&ldquo皇太極，你把這個家交給大福晉打理吧。
&rdquo 皇太極微微一愣，低下頭神情古怪的看着我。
我嗤地苦笑：&ldquo四貝勒府總要有個人站出來打理的&hellip&hellip你常年在外征戰，家裡必定得有個人替你坐鎮！&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輕聲打斷他：&ldquo我不願做這些。
你也該知道，即使我願意，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她畢竟是你的嫡妻，你得給她這份面子&hellip&hellip噓，你别急，我不是拿話激你，我是說認真的&hellip&hellip眼看着新家遷入，各貝勒府女眷之間的走動會日趨頻繁，你總不能老把這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大福晉不當回事！&rdquo 他輕輕哼了一聲，半晌後冷道：&ldquo哲哲跟你說了什麼？&rdquo 我嗤地一笑：&ldquo她能跟我說些什麼？你毋須多疑，我再傻也不可能會把她視作盟友。
我是女人，而且是你的女人&hellip&hellip你休想我會做出賢淑大方的舉動來，她做她的大福晉，我做我的步悠然，井水不犯河水，我犯不着得罪她。
我隻是從全局考慮而已&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個從全局考慮&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忽然仰天笑了起來，我反倒被他搞怪的樣子吓了一跳，嗔道：&ldquo笑什麼？&rdquo &ldquo笑你總算肯動腦子了。
&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我氣結，擡起手肘撞他胸口，&ldquo知道你腦子好使！就會使壞心眼&hellip&hellip&rdquo 他随手托住我的胳膊，笑道：&ldquo我是壞，你打小就知道我壞&hellip&hellip可你偏還喜歡&hellip&hellip&rdquo俯下身，灼熱的呼吸噴上我脖頸，我渾身一顫，半邊身子頓感無力，如觸電般酥麻。
&ldquo悠然，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獨一無二的妻&hellip&hellip&rdquo 天命六年、明天啟元年二月十一，大金數萬大軍分八路進攻奉集堡，揭開了遼沈之戰的序幕。
二月十四，繼續進犯虎皮驿；二月十八侵至奉集所屬的王大人屯。
三月初十，大金精銳鐵騎在汗王努爾哈赤的親自帶領下，由諸貝勒各率其部，浩浩蕩蕩從東向西，順渾河而下，向沈陽水陸并進。
星夜兼程，于三月十二早晨抵至沈陽城外，而後在城東七裡處的渾河北岸安營紮寨，就地駐守。
&ldquo悠然，一旦兩軍交戰，我恐怕無法顧及到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知道！你已經說了不下百遍了！&rdquo從出門一直就在念叨，其實早在我選擇跟他出征，就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ldquo你安心打你的仗，不用擔心我&hellip&hellip你隻要知道，無論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我會在最接近你的地方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rdquo 皇太極不由動容，定定的看着我，在我額上親了一下：&ldquo你放心！我一定回來！&rdquo 我笑了下，不讓他看出我心底的擔憂。
除了挂念他的安危之外，我還想着葛戴，她的産期就在這幾天了，不知道&hellip&hellip 猛地一懔，我回過神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我眼下隻能顧着皇太極一個人。
&ldquo鎮守沈陽的遼東總兵賀世賢據說勇猛善戰，你要小心，切莫輕敵！&rdquo 皇太極微微側過頭，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冷笑：&ldquo賀世賢啊&mdash&mdash打仗靠的不單單隻勇猛便可，此人勇猛有餘，謀略不足，且貪杯好酒&hellip&hellip悠然，你等着看吧&hellip&hellip&rdquo話才說到這裡，忽然帳外擂鼓齊鳴，他面色一收，忙道，&ldquo父汗點兵，我去了！&rdquo說罷，心急火燎的沖出營帳。
這一日大金隻派出少數精兵銳卒，掠奪渾河以南的地方，在返回北岸時明軍派兵出城，雙方未及交鋒，金軍便撤回到了木寨，這一夜雙方在相安無事中平靜度過。
第二日仍是如此，我漸漸看出門道來，金軍這是在故弄玄虛，采用輕兵誘敵之計欲将賀世賢從城裡引出來。
晌午過後，我正擔心那個賀世賢會否中計，忽然聽聞賀世賢出城了，而且竟是隻帶了一千兵卒！ 甫一照面，金兵假裝不敵，賀世賢果然輕敵大意，率兵追擊到半道時，被早已埋伏左右的金兵團團圍住。
賀世賢抵擋不住，退到西門時被亂箭射死，墜馬身亡。
與此同時，金兵大軍全力出擊，迅速逼至沈陽城下，楯車攻城，攀爬雲梯&hellip&hellip城上明兵連發火炮，隆隆聲震得大地顫動。
我守在營帳外，直看得目眩神馳，頃刻間東門城破，金兵蜂擁入城，沈陽已成大金囊中之物。
當晚皇太極回營帳歇息，我見他一貫冷峻的面上竟是帶着喜滋滋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起來：&ldquo你讓我等着看，我果然看到了&hellip&hellip&rdquo頓了頓，又說，&ldquo不隻看到了，還大長見識。
&rdquo 他溺愛的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後接了我遞過去的濕巾，随意的抹了把臉：&ldquo還沒完呢，奉集堡、武靖營近在咫尺，明兵不可能不趕來支援&hellip&hellip這個時候可不宜掉以輕心哪！&rdquo 我深深的瞅了他一眼，隻覺得此時身披戰甲的皇太極英武飒爽，器宇軒昂，和平日身着便服，慵懶中透出幾分俊逸閑散的他完全不同。
我不禁怦然心動，忍不住低歎：&ldquo你這個樣子莫再讓其他女子看見，否則真會後患無窮！&rdquo 他愣了愣，忽然哧聲笑起：&ldquo沒有一個女子會像你這般不要命的跟我來戰場！且不說上陣厮殺，單單是這連日行軍，不眠不休的苦累，除了你這個傻女人之外，也不會再有人甘願為我受這份罪！&rdquo 我臉上微微一燙，正欲說話，忽然帳簾一掀，一個身穿黃色甲胄的身影閃了進來，高聲嚷道：&ldquo雅荪那個孬種，我非揭了他的皮不可&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笑容瞬間僵住，我心裡吃了一驚，急切中身子一矮，猝然單膝點地。
這會子工夫那身影已然靠近，怒沖沖的直喊：&ldquo老八，你說的不錯！奉集堡總兵李秉誠、武靖營總兵朱萬良、姜弼果然帶了三千兵馬來援沈陽，可是雅荪那小子竟然被明兵的那些鳥铳吓得逃了回來，真真氣死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父汗息怒！&rdquo皇太極恭身打千。
我跪在一側，瑟瑟發抖，額頭逼出一層冷汗。
天知道，努爾哈赤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闖了來？！ 一顆心正怦怦亂跳，忽聽皇太極朗聲說道：&ldquo兒臣願領兵出戰，狙殺這些援軍！&rdquo &ldquo哦？&rdquo努爾哈赤拉長聲音，顯得頗為高興，&ldquo你打算帶多少人去？&rdquo &ldquo不必太多，百騎足矣！&rdquo皇太極的音量不高，卻毫不掩飾的透出滿滿自信。
努爾哈赤暢然大笑，歡喜道：&ldquo不愧是我的兒子！好！我等你得勝的消息！&rdquo說罷，揚長而去。
我腳下發軟，待他出去後終于支撐不住，一屁股歪坐到地上。
皇太極好氣又好笑的望着我：&ldquo你就這般懼怕他麼？&rdquo邊說邊伸手将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籲了口氣，拍着身上的灰塵，正了正帽子：&ldquo幸好穿的是盔甲&hellip&hellip&rdquo眼波一橫，白了他一眼，&ldquo你就一點都不怕麼？&rdquo 他捏了下我的臉，搖頭：&ldquo你&hellip&hellip如果多照鏡子，會發現其實&hellip&hellip唉，算了，不說這些了。
軍令如山，今晚我怕是回不來了。
&rdquo 我擔憂的問：&ldquo百騎兵力真的夠了麼？對方有那麼多人啊！&rdquo 他哈哈一笑，豪氣幹雲：&ldquo人多又有何懼？你還信不過我麼？沒有十足的把握，我能輕易誇下這般海口麼？&rdquo 我點點頭。
這倒是，他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以他的機智勇猛，世間能敵得過他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當夜，皇太極率百騎兵卒将追來的明兵殺得東逃西散，一路擊殺到白塔鋪後才收兵回營。
與此同時，努爾哈赤命令諸貝勒領精兵駐紮于沈陽東門外的教場，衆将官率大軍屯于城内。
翌日，雅荪被定罪革職。
八旗軍在沈陽城内住了五天，修整兵馬器械，準備進一步攻打遼陽城。
我原已做好随軍征戰遼陽的準備，誰知這時軍中忽然收到書信，信上隻寥寥數字：&ldquo側福晉病危！&rdquo 這信一經皇太極念出，我第一個念頭便想到葛戴，所謂&ldquo病危&rdquo隻怕是她難産，也不知到底嚴重要什麼地步。
皇太極見我心急如焚，便讓巴爾護送我回去。
恰巧從沈陽擄獲的人丁也需一同遣返都城，于是我倆充作押解官，打着正白旗的番号連夜馬不停蹄的趕回界藩。
小白的腳力雖好，卻也經不起這般折騰，到
影子在動，一步步的靠近，我心揪緊。
頭頂響起細微的呼吸聲，然後肩上的長發被輕柔的撩起，他拿了梳子輕輕的替我梳理。
我身子瑟縮的偏向一邊，卻被他伸手牢牢按住肩膀，随即他屈膝蹲下，四目陡然相望，我突然發現他的臉孔竟是如此憔悴削瘦，眼圈瘀黑，眼底布滿血絲。
&ldquo不要鬥了，好不好？&rdquo他無力的低語，&ldquo我們&hellip&hellip何苦非得這樣彼此折磨對方？&rdquo 我眼眶一熱，無語凝噎。
他伸手細細的在我臉頰上摩挲，貪戀癡迷的看着我，目光迷朦如霧：&ldquo不要離開我！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hellip&hellip&rdquo 我深深吸氣。
皇太極啊&hellip&hellip内心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我原以為他不會再願意向我低頭&mdash&mdash有些時候我覺得自己很了解他，有些時候又覺得其實自己無法真正觸摸到他的内心&hellip&hellip他一步步的接近他的目标，一步步的邁向他的理想，這原是既定的事實，卻也同時讓我無奈的陷入極度的彷徨和不安。
都道是無情莫過帝皇！ 我怕&hellip&hellip最後他真的會離我越來越遠！ &ldquo能答應我一件事麼？&rdquo &ldquo你說。
&rdquo 我苦澀的笑了下，即便是現在這般的動情時刻，他也絕不會胡亂應承那種&ldquo無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rdquo的言語。
&ldquo能否&hellip&hellip放過代善？&rdquo 他眸光一閃，雖是轉瞬即逝，但那股冰冷徹骨的淩厲卻仍是讓我深深為之一寒。
沉默良久，他神情複雜難測，正當我的一顆心急遽沉下時，他忽然啞聲開口：&ldquo好！&rdquo 簡簡單單一個&ldquo好&rdquo字，卻讓我如釋重負，仿若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
我忍不住含淚笑起，手指稍稍一動，手心裡捂得發燙的硬物硌得指骨生疼。
我伸手将他的右手拉起，讓它伸直平攤，然後慢慢将左手緊握的東西輕輕放落他的掌心。
他低頭隻是略一掃視，猛然一震，眼睑飛快擡起，露出一抹驚異之色。
我微微一笑，雙手十指扯住那串碧玺手串，用盡全力向兩邊一扯，隻聽&ldquo嘩&rdquo地一聲，串珠的絲線繃斷，翠珠四濺，叮叮咚咚滾落一地。
他定定的凝望住我，目光深邃明亮，煞是好看，仿若漫天黑夜中的一點繁星落在了他的瞳孔之中，眩惑得叫人迷醉。
輕輕的抱住他，我靠上他肩頭，低聲細語：&ldquo我是你的，隻是你的&hellip&hellip&rdquo 最後一個字終在他俯身狂熱的親吻下，化作一聲呢喃。
七月，明萬曆帝駕崩，其長子朱常洛登基二十九天後，因服食紅丸竟一命嗚呼。
兩個月後，十五歲的天啟帝朱由校坐上紫禁城金銮寶殿上的那把龍椅。
十月，大金國遷都界藩城。
從赫圖阿拉城遷往新貝勒府的那幾日，盡管府裡上下有近百名的奴才下人聽候使喚，卻仍是折騰得合府人仰馬翻。
我的行李是最多的，除了我自己的，皇太極日常穿用之物差不多都在我屋裡，所以搬家的時候等于是連他的家當一起搬。
我在家忙着，可這位一家之主，卻早在搬家之前便跟随努爾哈赤及衆貝勒先行去了界藩城，不管不顧的撇下一屋子的女眷亂成一鍋粥。
西屋的葛戴身懷六甲，行動不便，自顧不暇。
東屋的鈕祜祿氏是個除了會咋咋呼呼，就隻會吃幹飯不幹活的主兒，整日就聽見她在園子裡扯着嗓門喝斥奴仆，大呼小叫。
我則是懶得管他人閑事，隻管打理好自己這片兔子窩&hellip&hellip總之，在毫無秩序及管理制度的情況下，四貝勒府内的主子們各自為戰，亂得底下奴才雞飛狗跳，做事混亂無章。
我抱着事不關已，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心态看好戲。
花了一天的工夫将自個屋裡該拿的、該搬的全都整裝完畢，餘下的時間正打算好好練練已經有點生疏的刀法，忽然哲哲跑了來，三言兩語便把我拖出了我的藏身小窩。
她也并非是真要我幫什麼忙，隻是讓我閑散的坐在廳屋，她卻身體力行的以當家主母的姿态指揮起家奴仆婦。
我冷眼旁觀，忽然發現哲哲其實極賦領導才能，而且頭腦極好，在現代絕對是個白領高層管理&mdash&mdash她清楚在這個家裡她空有正妻頭銜，單獨由她出面，隻怕降不住那些刁鑽的奴才，于是便将我請出，奉在堂上。
雖然這頗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我卻仍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冷靜，吩咐交待下去的事情有條不紊，一樁樁一件件都幹得極是利落幹脆，絕不拖泥帶水。
我連坐了兩天的闆凳，親眼目睹她打理混如亂麻的家事，竟是滴水不漏，條理清晰，思維敏捷得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佩服至極。
冷眼旁觀了兩日後，我開始重新審度她，這個外表端莊娴靜，來自于蒙古科爾沁的年輕格格，到底還會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潛力可挖？有時我甚至冒出個古怪的念頭，如果哲哲不是皇太極的嫡妻，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心懷芥蒂，也許&hellip&hellip我和她能成為朋友。
搬家工程耗時頗費，到得正式出發那日，整個赫圖阿拉人潮湧動。
皇親貴眷的車隊先行，販夫走卒綴在末尾。
排在最先的打着正黃旗的旗号，華蓋金辇，旌旗飄揚，僅看随行的儀仗便已教人咋舌&mdash&mdash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汗王後宮女眷出行，果然創國之後排場和氣勢已與之前仍屬建州部落時無法比拟。
我們這一行屬于正白旗，兩黃旗後是大貝勒的兩紅旗，再然後是二貝勒的鑲藍旗、三貝勒的正藍旗&hellip&hellip十二阿哥的鑲白旗跟在我們隊伍之後。
&ldquo阿牟，我們搬去新家，阿瑪和額娘去不去呢？我以後還能見到他們嗎？&rdquo蘭豁爾雙手巴住車窗窗框，回頭小聲問我。
我摸了摸她的額頭，笑道：&ldquo一同去&hellip&hellip你以後還會見到他們的。
&rdquo &ldquo那太好了！&rdquo她歡呼雀躍，笑嘻嘻的挨過來摟住我的脖子，&ldquo可我還是最喜歡和阿牟住在一起&hellip&hellip&rdquo小丫頭嘴兒特甜，直把我哄得笑不攏嘴。
這一路上有她伴着，倒也不寂寞。
幾日後抵達新居，發現新宅選址甚是不錯，竟是比赫圖阿拉原先的那棟老宅院強出一倍，這同時也從另一側面可以看出，皇太極如今在努爾哈赤心目中的地位愈發拔高了。
等再次陪着哲哲打發完那些瑣碎的家務事後，皇太極終于風塵仆仆的返回新家。
甫一見面，他便興沖沖的拉着我直奔書房。
房間裡的藏書還未完全擺上書架，散亂的堆了一地。
&ldquo大明皇帝把熊廷弼罷職了&hellip&hellip悠然，你說的一點沒錯，大明這個新帝昏庸無能。
他居然罷了熊廷弼的遼東經略，讓袁應泰接替其職，可見這個年輕皇帝實在沒識人的眼光！&rdquo 啊，天啟皇帝&hellip&hellip 我沉默無語。
明熹宗朱由校，曆史上有名的不愛江山，卻癖好幹木匠活的文盲皇帝，對于這樣一個人用&ldquo昏庸無能&rdquo來形容他已屬厚道，其實說他&ldquo禍國殃民&rdquo亦不為過。
這個小皇帝寵信閹人魏忠賢，最終把一個大明朝搞得烏煙瘴氣，百姓怨聲載道，直接導緻最後李自成的農民起義&hellip&hellip &ldquo在想什麼？&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沒。
&rdquo我猛然清醒，咬着下唇哂笑，&ldquo沒想什麼&hellip&hellip&rdquo 對于大清創業開國史，我所知實在有限，除了還記得幾個人名之外，基本等同于空白。
倒是明末一些有名的曆史事件，中學課本上卻是有念過的，我這個記性不是很好的腦袋裡總算還或多或少的記得一些。
隻是&hellip&hellip記得歸記得，這些曆史還是不方便在皇太極面前多加提及。
他太聰明，也太機警，我若是不小心多嘴漏了丁點不該透露的口風，隻怕他會将我從裡到外盤問個徹底。
就好比上次一不小心提到了遼東經略熊廷弼&mdash&mdash熊廷弼此人我隻知道是個能打仗的人&mdash&mdash可憐的我會知道這個名字，還要拜金庸老先生的大作《碧血劍》所賜，小說後傳中有提到袁崇煥此人，雖然現在不是記得太清楚了，但是有兩個人的名字卻因此擠進了我的腦海裡。
一為熊廷弼，二乃袁崇煥。
倏地我想起一事，急忙擡起頭盯住了他。
&ldquo怎麼了？&rdquo他随手抽出的一張羊皮地圖，一邊攤開，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ldquo咱們說好了的，你得帶了我一同去！&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不許裝蒜！&rdquo我右手往羊皮地圖上輕輕一按，睨着他意味深長的笑起，&ldquo熊廷弼不在了，你們如何會放棄這大好機會？你去哪我便也去哪，哪怕是去沈陽也不能例外！&rdquo 他驚訝的望着我，過了好一會兒，眼裡漸漸浮現笑意：&ldquo果然瞞不了你！&rdquo說着，攬臂将我摟在懷裡。
我靠在他懷裡，掙紮着反複思量，終于還是把那個醞釀久已的念頭說了出來：&ldquo皇太極，你把這個家交給大福晉打理吧。
&rdquo 皇太極微微一愣，低下頭神情古怪的看着我。
我嗤地苦笑：&ldquo四貝勒府總要有個人站出來打理的&hellip&hellip你常年在外征戰，家裡必定得有個人替你坐鎮！&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輕聲打斷他：&ldquo我不願做這些。
你也該知道，即使我願意，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她畢竟是你的嫡妻，你得給她這份面子&hellip&hellip噓，你别急，我不是拿話激你，我是說認真的&hellip&hellip眼看着新家遷入，各貝勒府女眷之間的走動會日趨頻繁，你總不能老把這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大福晉不當回事！&rdquo 他輕輕哼了一聲，半晌後冷道：&ldquo哲哲跟你說了什麼？&rdquo 我嗤地一笑：&ldquo她能跟我說些什麼？你毋須多疑，我再傻也不可能會把她視作盟友。
我是女人，而且是你的女人&hellip&hellip你休想我會做出賢淑大方的舉動來，她做她的大福晉，我做我的步悠然，井水不犯河水，我犯不着得罪她。
我隻是從全局考慮而已&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個從全局考慮&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忽然仰天笑了起來，我反倒被他搞怪的樣子吓了一跳，嗔道：&ldquo笑什麼？&rdquo &ldquo笑你總算肯動腦子了。
&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我氣結，擡起手肘撞他胸口，&ldquo知道你腦子好使！就會使壞心眼&hellip&hellip&rdquo 他随手托住我的胳膊，笑道：&ldquo我是壞，你打小就知道我壞&hellip&hellip可你偏還喜歡&hellip&hellip&rdquo俯下身，灼熱的呼吸噴上我脖頸，我渾身一顫，半邊身子頓感無力，如觸電般酥麻。
&ldquo悠然，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獨一無二的妻&hellip&hellip&rdquo 天命六年、明天啟元年二月十一，大金數萬大軍分八路進攻奉集堡，揭開了遼沈之戰的序幕。
二月十四，繼續進犯虎皮驿；二月十八侵至奉集所屬的王大人屯。
三月初十，大金精銳鐵騎在汗王努爾哈赤的親自帶領下，由諸貝勒各率其部，浩浩蕩蕩從東向西，順渾河而下，向沈陽水陸并進。
星夜兼程，于三月十二早晨抵至沈陽城外，而後在城東七裡處的渾河北岸安營紮寨，就地駐守。
&ldquo悠然，一旦兩軍交戰，我恐怕無法顧及到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知道！你已經說了不下百遍了！&rdquo從出門一直就在念叨，其實早在我選擇跟他出征，就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ldquo你安心打你的仗，不用擔心我&hellip&hellip你隻要知道，無論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我會在最接近你的地方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rdquo 皇太極不由動容，定定的看着我，在我額上親了一下：&ldquo你放心！我一定回來！&rdquo 我笑了下，不讓他看出我心底的擔憂。
除了挂念他的安危之外，我還想着葛戴，她的産期就在這幾天了，不知道&hellip&hellip 猛地一懔，我回過神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我眼下隻能顧着皇太極一個人。
&ldquo鎮守沈陽的遼東總兵賀世賢據說勇猛善戰，你要小心，切莫輕敵！&rdquo 皇太極微微側過頭，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冷笑：&ldquo賀世賢啊&mdash&mdash打仗靠的不單單隻勇猛便可，此人勇猛有餘，謀略不足，且貪杯好酒&hellip&hellip悠然，你等着看吧&hellip&hellip&rdquo話才說到這裡，忽然帳外擂鼓齊鳴，他面色一收，忙道，&ldquo父汗點兵，我去了！&rdquo說罷，心急火燎的沖出營帳。
這一日大金隻派出少數精兵銳卒，掠奪渾河以南的地方，在返回北岸時明軍派兵出城，雙方未及交鋒，金軍便撤回到了木寨，這一夜雙方在相安無事中平靜度過。
第二日仍是如此，我漸漸看出門道來，金軍這是在故弄玄虛，采用輕兵誘敵之計欲将賀世賢從城裡引出來。
晌午過後，我正擔心那個賀世賢會否中計，忽然聽聞賀世賢出城了，而且竟是隻帶了一千兵卒！ 甫一照面，金兵假裝不敵，賀世賢果然輕敵大意，率兵追擊到半道時，被早已埋伏左右的金兵團團圍住。
賀世賢抵擋不住，退到西門時被亂箭射死，墜馬身亡。
與此同時，金兵大軍全力出擊，迅速逼至沈陽城下，楯車攻城，攀爬雲梯&hellip&hellip城上明兵連發火炮，隆隆聲震得大地顫動。
我守在營帳外，直看得目眩神馳，頃刻間東門城破，金兵蜂擁入城，沈陽已成大金囊中之物。
當晚皇太極回營帳歇息，我見他一貫冷峻的面上竟是帶着喜滋滋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起來：&ldquo你讓我等着看，我果然看到了&hellip&hellip&rdquo頓了頓，又說，&ldquo不隻看到了，還大長見識。
&rdquo 他溺愛的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後接了我遞過去的濕巾，随意的抹了把臉：&ldquo還沒完呢，奉集堡、武靖營近在咫尺，明兵不可能不趕來支援&hellip&hellip這個時候可不宜掉以輕心哪！&rdquo 我深深的瞅了他一眼，隻覺得此時身披戰甲的皇太極英武飒爽，器宇軒昂，和平日身着便服，慵懶中透出幾分俊逸閑散的他完全不同。
我不禁怦然心動，忍不住低歎：&ldquo你這個樣子莫再讓其他女子看見，否則真會後患無窮！&rdquo 他愣了愣，忽然哧聲笑起：&ldquo沒有一個女子會像你這般不要命的跟我來戰場！且不說上陣厮殺，單單是這連日行軍，不眠不休的苦累，除了你這個傻女人之外，也不會再有人甘願為我受這份罪！&rdquo 我臉上微微一燙，正欲說話，忽然帳簾一掀，一個身穿黃色甲胄的身影閃了進來，高聲嚷道：&ldquo雅荪那個孬種，我非揭了他的皮不可&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笑容瞬間僵住，我心裡吃了一驚，急切中身子一矮，猝然單膝點地。
這會子工夫那身影已然靠近，怒沖沖的直喊：&ldquo老八，你說的不錯！奉集堡總兵李秉誠、武靖營總兵朱萬良、姜弼果然帶了三千兵馬來援沈陽，可是雅荪那小子竟然被明兵的那些鳥铳吓得逃了回來，真真氣死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父汗息怒！&rdquo皇太極恭身打千。
我跪在一側，瑟瑟發抖，額頭逼出一層冷汗。
天知道，努爾哈赤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闖了來？！ 一顆心正怦怦亂跳，忽聽皇太極朗聲說道：&ldquo兒臣願領兵出戰，狙殺這些援軍！&rdquo &ldquo哦？&rdquo努爾哈赤拉長聲音，顯得頗為高興，&ldquo你打算帶多少人去？&rdquo &ldquo不必太多，百騎足矣！&rdquo皇太極的音量不高，卻毫不掩飾的透出滿滿自信。
努爾哈赤暢然大笑，歡喜道：&ldquo不愧是我的兒子！好！我等你得勝的消息！&rdquo說罷，揚長而去。
我腳下發軟，待他出去後終于支撐不住，一屁股歪坐到地上。
皇太極好氣又好笑的望着我：&ldquo你就這般懼怕他麼？&rdquo邊說邊伸手将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籲了口氣，拍着身上的灰塵，正了正帽子：&ldquo幸好穿的是盔甲&hellip&hellip&rdquo眼波一橫，白了他一眼，&ldquo你就一點都不怕麼？&rdquo 他捏了下我的臉，搖頭：&ldquo你&hellip&hellip如果多照鏡子，會發現其實&hellip&hellip唉，算了，不說這些了。
軍令如山，今晚我怕是回不來了。
&rdquo 我擔憂的問：&ldquo百騎兵力真的夠了麼？對方有那麼多人啊！&rdquo 他哈哈一笑，豪氣幹雲：&ldquo人多又有何懼？你還信不過我麼？沒有十足的把握，我能輕易誇下這般海口麼？&rdquo 我點點頭。
這倒是，他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以他的機智勇猛，世間能敵得過他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當夜，皇太極率百騎兵卒将追來的明兵殺得東逃西散，一路擊殺到白塔鋪後才收兵回營。
與此同時，努爾哈赤命令諸貝勒領精兵駐紮于沈陽東門外的教場，衆将官率大軍屯于城内。
翌日，雅荪被定罪革職。
八旗軍在沈陽城内住了五天，修整兵馬器械，準備進一步攻打遼陽城。
我原已做好随軍征戰遼陽的準備，誰知這時軍中忽然收到書信，信上隻寥寥數字：&ldquo側福晉病危！&rdquo 這信一經皇太極念出，我第一個念頭便想到葛戴，所謂&ldquo病危&rdquo隻怕是她難産，也不知到底嚴重要什麼地步。
皇太極見我心急如焚，便讓巴爾護送我回去。
恰巧從沈陽擄獲的人丁也需一同遣返都城，于是我倆充作押解官，打着正白旗的番号連夜馬不停蹄的趕回界藩。
小白的腳力雖好，卻也經不起這般折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