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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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翁山悼儷 屈翁山,名大鈞,嘗攜其妻王華姜歸粵。

    甫半歲而王卒,乃集當日同人表誌輓誄梓為一集,名之曰《悼儷》。

    某作十絕句挽之,其序雲:「廣南高士,代北佳人,地本相懸,天作之合。

    王將軍碎軀殉國,僅產遺珠;屈大夫呵壁問天,猶存遠裔。

    忠臣義士,氣類原同;才子淑媛,薢茩非偶。

    萋萋芳草,牽衣雖戀王孫;啞啞啼烏,陟屺還悲遊子。

    爾乃遄車言邁,攜手同歸。

    歷塞上之風塵,黛蛾霑雪;壓江南之舟楫,寶靨侵星。

    遠自鴈門,雙還珠浦。

    兒佳婦好,倚閭之望欣然;我負子戴,《考槃》之懷更遂。

    無何蘭香易歇,雲性常飛,偕老之期,雖定情於五夜;悼亡之賦,旋結恨於重泉。

    以此思哀,哀可知已;代之寫怨,怨何極乎!嗚呼!豔骨已埋,應念佳人難再;空華等幻,庶幾達者之觀。

    冀散哀於一言,效素交之三益,曲終緻意,風末傳音。

    」當時翁山遊華山,賦詩百韻,有李某者深服其才,聞之參將趙某,因而作合。

    序言委婉詳盡,心迹昭然,可當一則別傳觀。

     周姍姍戀黃雲孫而死 姍姍者,字小姍,周姓,戴溪黃夫人侍兒也。

    數歲,戲於庭,適夫人命銀工製釵,曰:「如一封書式。

    」姍姍應聲曰:「一封書到便興師。

    」夫人為之發粲,自是極憐愛之,令從女塾學。

    稍長,課之繡,性婉媚,善伺夫人意。

    夫人每曰:「此吾如意珠也。

    」幼有潔癖,熏香浣衣,惟恐弗及,服食器用,不令同輩近之。

    晝習女紅,夜隨夫人誦經。

    既退,但閉閣寢坐,終不聞語聲。

    順治丁亥,姍姍年十五,夫人將為之有家。

    夫人族子雲孫,時以會試下第歸。

    一日,為夫人六秩初度,雲孫從而捧觴焉。

    姍姍侍夫人出,常妝便服,姿態閒逸。

    雲孫瞥見之,心蕩。

    禮畢,姍姍遽隨夫人入,雲孫悵然別去,賦《浣溪紗》一詞,呼媒者告之故,使通殷勤。

    而夫人乃命家嫗私詢姍姍,嫗曰:「是前稱壽者,恂恂少年。

    吾聞其才名冠江南,私心慕子,惟恐不得當也,唯夫人命可乎?」姍姍首肯。

    雲孫大喜。

    雲孫之婦湘夫人為出私貲聘之。

    時戊子十月,應春官試者悉北上,雲孫將諏吉娶以偕往,以父命不果,且促之行,不得已,治裝將去。

    而姍姍忽遘疾,雲孫為留竟月,延醫治之,意殊怏怏不欲行。

    使者傳夫人語曰:「兒疾在我,雲孫豈以一女子病而輟試事耶?」越夕遂行。

     姍姍病日劇,醫來,猶強起櫛沐。

    既又聞雲孫被放,捧心而泣。

    夫人再三慰之曰:「若何所言?但告我。

    」姍姍曰:「妾命薄,辱夫人不棄,依膝下十六年,不得長侍阿母,夫復何言!」夫人固問之,曰:「豈有思於雲孫耶?」姍姍長籲,瞪目顧左右曰:「扶我,扶我!」起而頓首曰:「郎君天下才,睠我厚。

    今試北,非戰之罪,乃以妾故也。

    為我謝郎君,生死異路,從此辭矣。

    」自後不復進藥,數日竟死。

     越三日,雲孫抵家,湘夫人告以姍姍之歾。

    雲孫既內傷姍姍,平居忽忽不樂,幽思隱慟,時結於懷,嘗以杯酒告於靈曰:「吾將入海,乞不死藥、返魂香以起之,則三神山有大風引舟,不能到。

    欲得少君方士之術,上天入地求之遍,而七夕夜半未及比肩,無誓可憶。

    佳人難再得,當復奈何!」然其後姍姍亦數數入夢也。

     飛瓊悅文價堂 文價堂,陵川人,富才藻,善吟詠,讀書高平縣之雲泉村。

    東隣有雲泉菴,最少之尼曰圓實,為本村某氏女,幼多病,其母與雲泉菴老尼友,納尼勸,遂捨之為尼。

    既長而美,通梵書,遐邇皆豔之。

    及文寓西隣,嘗執書繞階,且行且誦,曉暮不輟。

    圓實聞書聲,輒以梵音和之,若酬答然。

    一日,文聞梵音,蹤跡至菴,則見一幼尼手指口畫,摹文讀書狀,見而遁。

    老尼叩文姓名,圓實乃微聞之,知即西隣讀書者。

    捧茶至,目文,文亦目圓實,老尼笑曰:「向固千呼萬喚不見一人者,今何勤也!」少頃,有延老尼作佛事者,老尼出,文獨留,因問之曰:「師何名?」則以圓實對。

    文曰:「何所取義?」答曰:「道無形像,真一難圖,變而分布,各自獨居,可以知其義矣。

    」文曰:「不然。

    圓者天也,實者陽也。

    子以陰質寄空門,宜名方虛。

    殆為其嫌於無陽也,故稱圓,復稱實焉,然乎否乎?雖然,子玉貌而近仙風,何不字以飛瓊。

    」圓實以其語之近佻也,怫然徑去。

    然數日後,圓實竟請於師,字飛瓊矣。

     越旬餘,文復至菴,然逡巡未敢入,往來階除,擬瓊捧茶狀。

    瓊忽至,以花箋一幅及為文特製之雙舄,委地去。

    文覽雙舄,針累細密,底之外向者,以輕絹裹軟棉花,其上書小詩雲:「親製飛鳧寄點情,中含密縷莫嫌輕。

    斜陽漫試淩雲步,別個無人識履聲。

    」文待至黃昏,著舄往。

    瓊啟門,迎入禪室,蓋老尼適又他出也,詢文家裡學業甚悉。

    文偶入遊詞,則峻拒之,曰:「我以君讀書至勤,倘不懈,必為大器,故不惜犯規,欲相唱和,為文字友,藉破岑寂,非敢以小人視君也。

    且菴中伴侶多有遺行,方時以我為餌,君一不慎,墮其術,則身敗名裂弗可挽矣。

    我既誤入此,自防維謹,亦不敢冒犯,惟閉戶不問若輩事。

    竊重君,故預告,冀君以學為急,勿如浪子蕩婦之所為。

    且我輩皆年少,前途遠大,幸千萬自重。

    」言畢,促之返。

    自是唱和遂不絕,大抵皆慰勉之語,不及於邪。

     無何,文歸陵川,有無賴子窺瓊美,欲以重利噉老尼,尼為之動,乘間語瓊,瓊且怨且涕曰:「瓊以貧病,幼託師門,師乃以瓊為錢樹子,作鴇母行耶?」老尼恐且怒,逐之去。

    當是時,澤州大旱,鬥粟千錢。

    瓊有母,出菴,往依之,相持而泣。

    瓊徐曰:「無傷也,兒之十指尚可供食。

    惟已削髮,家居非雅。

    」於是擇近村之碧梧菴居焉。

    文之母夫人微聞之,且贊其賢也,乘輿往,欲以側室置之家。

    瓊不可,曰:「公子,瓊友也,非私也。

    瓊惟愛其才,故犯規與之一晤以勉之。

    若如太夫人言,是瓊先污之矣。

    且瓊命孤,處人家,恐不祥。

    」太夫人賢其言,遂不果納,厚周之而去。

     時文方讀書太原,明崇禎己卯、壬午俱不舉,鬱鬱歸鄉裡,因間道訪之。

    瓊曰:「我無顏見子矣。

    我輩為友,人知其迹,不知其心也。

    君之不第而來此,且不能自守其心,何能心我心乎?當己卯榜發,瓊聞陵川中一人,謂必君也,而非君。

    遲之三年,壬午榜發,聞陵川中二人,必有君也,而又非君。

    對此寶幢禪燈,正不知拋卻幾許清淚。

    今乃徒以浪子行為敗我清規也何故?宜速去,不成名,勿再相見。

    」 文歸家,學益勤。

    順治乙酉,拔於庠。

    丙戌,將赴都,復訪之。

    瓊不出,令其母以白露紙一方,上畫圓光,遺之。

    文問故,母述其語曰:「此菩提心鏡也,讀時揭之窗前,勤學則圓光明如鑑,少間則圓光暗如鐵。

    」文且信且疑,持入都,置笥中,久亦忘之。

    戊子,復報罷,忽憶菩提心鏡之說,啟笥觀之,圓光黑如鐵矣。

    大驚,復閉戶勤學,以圓光置於幾,朝夕對之若師保。

    積一月,光退一線,愈奇之,功加奮。

    半載後,光退三分。

    庚寅七月,黑者僅一線耳。

    是秋,果獲雋。

    將試京兆,愈自勵,視圓光黑線悉除,澄澈可鑒,不覺稽首至地曰:「此飛瓊感化我也。

    」次年聯捷,授外職,歸省父母。

    入內室,見玉鏡臺前有女子方理髮,髮長委地,光艷四射。

    驚問為誰,其夫人笑曰:「此乃君在雲泉菴之舊相識也。

    聞其賢,已告翁姑,聘之至矣。

    其髮,新蓄也。

    」文喜,謝夫人。

    以所繪圓光懸中堂,晶瑩如雪,叩瓊以故,對曰:「人心如鑑,靜則明,染欲則昏矣。

    菩提心者,我心也,非有二也。

    」 酒家女慕葉元禮而死 吳江葉元禮舍人舒崇,美豐姿,有衛玠之目。

    少時,嘗隨其兄學山至同裡鎮,過流虹橋,有酒家女子方倚樓凝眺,見而慕之,問其母曰:「有與葉九秀才偕行者,何人也?」母漫應之曰:「三郎也。

    」女由是積思成疾,將終,語母曰:「得三郎一見,死無恨矣。

    」女卒,元禮適過其門,母以女臨終之言告之。

    元禮入哭,女目始瞑。

    秀水朱竹垞檢計彜尊為作《高陽臺詞》記其事。

     朱竹垞眷馮壽嫦 《曝書亭集》有《風懷》二百韻,朱竹垞未通籍時為其幼姨所作也.姨,馮氏,世居碧漪坊,與朱宅相近,即《風懷》詩中所謂「居連朱雀巷,裡是碧雞坊」是也.竹垞少嘗讀書馮宅,年十七,贅焉,與幼姨情益篤.而家人防閑密,意苦不得達,適人後始通殷勤.海陵夫人知之,弗禁也.其《風懷》詩中所謂「乍執纖纖手,深回寸寸腸.背人來冉冉,廣坐走佯佯.齧臂盟言履,搖情漏刻長.梅陰雖結子,瓜字尚含瓤」是也.《紀事》詞雲:「枕上聞商略,記全家看燈元夜,小樓簾幕,暗裏橫梯聽點屐,知是潛回香閣,險把個玉清追著.徑仄春衣風漸逼,惹釵橫翠鳳都驚落.三裡霧,旋迷卻,星橋路返填河鵲.算天孫經年已嫁,夜情難度,走近合歡牀上坐.誰料香含紅萼,又兩暑三霜分索.綠葉清陰看總好,也不須頻悔當時錯.且莫負,曉雲約.」皆指此事也. 竹垞平日嘗矯夫人命召其姨,一日相約,俟夫人臥後作深談。

    夫人微聞之,即先臥。

    次晨起,乃命老嫗送之歸。

    竹垞有詞雲:「仲冬二七,算良期須果,若再沉吟甚時可?況熏爐漸冷,牕燭都灰,難道又各自抱衾閒坐?銀灣橋已就,冉冉行雲,明月懷中半宵墮。

    歸去忒怱怱,軟語丁寧,第一怕韈羅塵涴,料消息青鸞定應知。

    也莫說今番,不曾真個。

    」後數年,姨卒因竹垞死,詩中所謂「定苦遭謠諑,憑誰解疊逿。

    榽先為檀斫,李果代桃僵」,即指此事也。

     竹垞《靜志居琴趣詞》一卷,皆《風懷》詩注腳也。

    姨名壽常,字靜志。

    《風懷》詩所謂「巧笑原名壽,妍娥合號嫦」,分嵌其名,至為明顯。

    竹垞生於明崇禎己巳,而《風懷》詩雲「問年愁我誤」,是靜志生於崇禎乙亥,少於竹垞七齡。

    其餘事迹,細心推求,自可十得六七。

    太倉某姓家藏有金簪一枝,上刻「壽常」二字,《洞仙歌》詞所雲「金簪三寸短,留結殷勤,鑄就偏名有誰認」,固實事而非寓言也。

     納蘭容若飾喇嘛入宮 納蘭容若,名性德,一名成德,為康熙朝相國明珠之子。

    嘗眷一女,絕色也,有婚約。

    此女旋入宮,容若誓必一見。

    會遭國喪,故事,喇嘛每日應入宮唪經。

    容若賄喇嘛,披袈裟,雜其儔以入,果得見。

    而宮禁森嚴,始終無由通辭,悵悵而出。

    故《紅樓夢》一書,林黛玉之稱瀟湘妃子,乃係事實。

    否則黛玉未嫁,而詩社遽以妃子題名,以作者才思之周密,不應疏忽乃爾。

    其卷百十六寶玉重遊幻境,即指入宮事,故始終亦未與妃子通一語。

    而寶玉出家,即指披袈裟詭充喇嘛時也。

     毛西河詞為馮氏所悅 毛西河檢討奇齡少與兄萬並知名,人呼西河為小毛子。

    性恢奇,負才任達,善詩歌樂府填詞。

    其所為大率託之美人香草,以寫其騷激之意,纏綿綺麗,按節而歌,使人悽悅。

    又能吹簫度曲。

    遊靖江,當罏馮氏者悅其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