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德紀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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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泰、郤永分領邊軍四萬,從鳳陽等處陸路徑撲南昌;劉晖、桂勇分領京邊官軍四萬,從徐州、淮安等處水陸并進,分襲南昌;王守仁領兵二萬,楊旦等領兵八萬,秦金等領兵六萬,各從信地分道并進,刻期夾攻南昌。

    務要遵照方略,并心協謀,依期速進;毋得彼先此後,緻誤事機。

    欽此。

    ’等因咨到,職除欽遵外,照得本職先因奉敕前往福建公幹,行至豐城地方,卒遇甯王之變,見已退住吉安府起兵。

    今準前因,遵奉敕旨,候兩廣兵齊,依期前進外;看得兵部咨到緣由,系奉朝廷機密敕旨,皆是掩其不備,先發制人之謀。

    其時必以甯王之兵尚未舉動。

    今甯王之兵已出,約亦有二三十萬,若北來官兵不知的實消息,未免有誤事機。

    以本職計之,若甯王堅守南昌,擁兵不出,京邊官軍遠來,天時、地利,兩皆不便,一時恐亦難圖。

    須是按兵徐行,或分兵先守南都,候甯王已離江西,然後或遮其前,或擊其後,使之首尾不救,破之必矣。

    今甯王主謀李士實、劉養正等各有書密寄本職,其賊淩十一、闵廿四亦各密差心腹前來本職遞狀,皆要反戈立功報效。

    可見甯王已是衆叛親離之人,其敗必不久矣。

    今聞兩廣共起兵四十八萬,其先鋒八萬,系遵敕旨之數,今已到贛州地方。

    湖廣起兵二十萬,其先鋒六萬,系遵敕旨之數,今聞已到黃州府地方。

    本職起兵十萬,遵照敕旨,先領兵二萬,屯吉安府地方。

    各府知府等官各起兵快,約亦不下一萬之數,共計亦有十一二萬人馬,盡已夠用。

    但得甯王早離江西,其中必有内變,因而乘機夾攻,為力甚易。

    為此今用手本備開緣由前去,煩請查照裁處。

    并将一應進止機宜,計議停當,選差乖覺曉事人員,與同差去人役,星夜回報施行,須至手本者。

    ” 既已寫成手本,令濟等選差慣能走遞家人,重與盤費,以前事機陽作實情,備細密切說與,令渠潛蹤隐迹,星夜前去南京及淮、揚等處迎接官兵。

    又令濟等尋訪素與宸濠交通之人,厚加結納,令渠密去報知甯府。

    宸濠聞知,大加賞賜,差人四路跟捉。

    既見手本,愈加疑懼,将差人備細拷問詳悉,當時殺死。

    因此宸濠又疑李士賓、劉養正,不信其謀。

     又與龍光計議假寫回報李士實書,内雲:“承手教密示,足見老先生精忠報國之本心,始知近日之事迫于勢不得已而然,身雖陷于羅網,乃心罔不在王室也。

    所喻密謀,非老先生斷不能及此。

    今又得子吉同心協力,當萬萬無一失矣。

    然幾事不密則害成,務須乘時待機而發乃可。

    不然恐無益于國,而徒為老先生與子吉之累,又區區心所不忍也。

    況今兵勢四路已合,隻待此公一出,便可下手,但恐未肯輕出耳。

    昨淩、闵諸将遣人密傳消息,亦皆出于老先生與子吉開導激發而然。

    但恐此三四人者皆是粗漢,易有漏洩,須戒令慎密,又曲為之防可也。

    目畢即付丙丁,知名不具。

    ”與劉養正亦同。

    兩書既就,遣雷濟設法差遞李士實,龍光設法差遞劉養正。

    各差遞人皆被宸濠殺死。

    宸濠由是愈疑劉、李,劉、李亦各自相疑懼,不肯出身任事。

    以故上下人心互生疑懼,兵勢日衰。

     又遣素與劉養正交厚指揮高睿緻書劉養正,及遣雷濟、蕭禹引誘内官萬銳等私寫書信與内官陳賢、劉吉、喻木等,俱皆反間之謀。

    又多寫告示及招降旗号,開谕逆順禍福,及寫木牌等項,動以千計,分遣雷濟、蕭禹、龍光、王佐等分役經行賊壘,潛地将告示黏貼,及旗号木牌四路标插。

    又先張疑兵于豐城,示以欲攻之勞。

    又遣雷濟、龍光将劉養正家屬在吉安厚加看養,陰遣其家人密至劉養正處傳遞消息,亦皆反間之謀。

     初時,宸濠謀定六月十七日出兵,自己于二十二日在江西起馬,徑趨南京,谒陵即位,遂直犯北京。

    因聞前項反間疑沮之謀,遂不敢輕出。

    故十七等日,先遣兵攻南康、九江,而自留省城、賊兵等候宸濠不出,亦各疑懼退沮,久駐江湖之上,師老氣衰;又見四路所貼告示及插旗号木牌,人人解體,日漸散離,以故無心攻鬥。

    其後宸濠探知四路無兵,前項事機已失,兵勢已阻,人馬已散,多有潛來投降者。

    我師一候宸濠出城,即統伍知府等官兵疾趨攻破省城。

    度宸濠顧念根本之地,勢必歸救,遂預發兵迎擊于鄱陽湖。

    大戰三日,罪人斯得。

     右反間始末嘗聞諸吉水緻仕縣丞龍光。

    光謂德洪曰:“昔夫子寫楊公火牌将發時,雷濟問曰:‘甯王見此恐未必信。

    ’曰:‘不信,可疑否?’對曰:‘疑則不免。

    ’夫子笑曰:‘得渠一疑,彼之大事去矣。

    ’既而歎曰:‘宸濠素行無道,殘害百姓,今雖一時從逆者衆,必非本心,徒以威劫利誘,苟一時之合耳。

    縱使奮兵前去,我以問罪之師徐蹑其後,順逆之勢既判,勝負預可知也。

    但賊兵早越一方,遂破殘一方民命。

    虎兕出柙,收之遂難。

    為今之計,隻是遲留宸濠一日不出,則天下實受一日之福。

    ’” 光又言:“夫子捷疏慮繁文太多,一切反間之計俱不言及;亦以設謀用詭,非君子得已之事,不欲明言示人。

    當時若使不行間計,遲留甯王,甯王必即時擁兵前進,正所謂迅雷不及掩耳,兩京各路何恃為備?所以破敗甯王,使之坐失事機,全是遲留甯王一着。

    所以遲留甯王,全是謀行反間一事。

    今人讀奏冊所報,皆是可書之功,而不知書不能盡者十倍于奏冊。

    ” 又言:“甯藩事平之後,京邊官軍南來,失其奸計,由是痛恨夫子,百計搜尋羅織,無所洩毒,擠怒門人冀元亨與濟、禹、光等,俱欲置之死地。

    冀元亨被執,光等四竄逃匿,家破人亡,妻子離散。

    直伺官軍離卻省城,方敢出身回家。

    當時光等粘貼告示,标插旗号木牌,皆是半夜昏黑,沖風冒雨,涉險破浪,出入賊壘,萬死中得一生,所差行間人役,被宸濠要殺者,俱是親信家人。

    今當事平之後,議者不究始原,并将在冊功次亦盡削去。

    此光等走役微勞,雖皆臣子本分,不足深惜,但賞罰若此,繼後天下倘或再有事變,人皆以光等為鑒戒矣。

    誰肯複效死力哉? 又言:“夫子應變之神真不可測。

    時官兵方破省城,忽傳令造免死木牌數十萬,莫知所用。

    及發兵迎擊宸濠于湖上,取木牌順流放下。

    時賊兵既聞省城已破,脅從之衆俱欲逃竄無路,見水浮木牌,一時争取散去,不計其數。

    二十五日,賊勢尚銳,值風不便,我兵少挫。

    夫子急令斬取先卻者頭。

    知府伍文定等立于銳炮之間,方奮督各兵,殊死抵戰。

    賊兵忽見一大牌書:‘甯王已擒,我軍毋得縱殺!’一時驚擾,遂大潰。

    次日賊兵既窮促,宸濠思欲潛遁,見一漁船隐在蘆葦之中。

    宸濠大聲叫渡。

    漁人移棹請渡,竟送中軍,諸将尚未知也。

    其神運每如此。

    ” 又言:“嘗聞雷濟雲:夫子昔在豐城聞變,南風正急,拜受哭告曰:‘天若憫恻百萬民命,幸假我一帆風!’須臾風稍定,頃之,舟人歡噪回風。

    濟、禹取香煙試之舟上,果然。

    久之,北風大作。

    宸濠追兵将及時,夫人、公子在舟。

    夫子呼一小漁船自縛,敕令濟、禹持米二鬥,脔魚五寸,與夫人為别。

    将發,問濟曰:‘行備否?’濟、禹對曰:‘已備。

    ’夫子笑曰:‘還少一物。

    ’濟、禹思之不得。

    夫子指船頭羅蓋曰:‘到地方無此,何以示信?’于是又取羅蓋以行。

    明日至吉安城下,城門方戒嚴,舟不得泊岸。

    濟、禹揭羅蓋以示,城中遂歡慶曰:‘王爺爺還矣。

    ’乃開門羅拜迎入。

    于是濟、禹心歎危迫之時,暇裕乃如此。

    ” 德洪昔在師門,或問:“用兵有術否?”夫子曰:“用兵何術,但學問純笃,養得此心不動,乃術爾。

    凡人智能相去不甚遠,勝負之決不待蔔諸臨陣,隻在此心動與不動之間。

    昔與甯王逆戰于湖上時,南風轉急,面命某某為火攻之具。

    是時前軍正挫卻,某某對立矍視,三四申告,耳如弗聞。

    此輩皆有大名于時者,平時智術豈有不足,臨事忙失若此,智術将安所施?” 又嘗聞鄒謙之曰:“昔先生與甯王交戰時,與二三同志坐中軍講學。

    諜者走報前軍失利,坐中皆有怖色。

    先生出見諜者,退而就坐,複接緒言,神色自若。

    頃之,諜者走報賊兵大潰,坐中皆有喜色。

    先生出見諜者,退而就坐,複接緒言,神色亦自若。

    ” 又嘗聞陳惟浚曰:“惟浚嘗聞之尚謙矣。

    尚謙言,昔見有待于先生者,自稱可與行師。

    先生問之。

    對曰:‘某能不動心。

    ’曰:‘不動心可易言耶?對曰:‘某得制動之方。

    ’先生笑曰:‘此心當對敵時且要制動,又誰與發謀出慮耶?’又問:‘今人有不知學問者,盡能履險不懼,是亦可與行師否?’先生曰:‘人之性氣剛者亦能履險不懼,但其心必待強持而後能。

    即強持便是本體之蔽,便不能宰割庶事。

    孟施舍之所謂守氣者也。

    若人真肯在良知上用功,時時精明,不蔽于欲,自能臨事不動。

    不動真體,自能應變無言。

    此曾子之所謂守約,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者也。

    ’” 又嘗聞劉邦采曰:“昔有問:‘人能養得此心不動,即可與行師否?’先生曰:‘也須學過。

    此是對刀殺人事,豈意想可得?必須身習其事,斯節制漸明,智慧漸周,方可信行天下;未有不履其事而能造其理者,此後世格物之學所以為謬也。

    孔子自謂軍旅之事未之學,此亦不是謙言。

    但聖人得位行志,自有消變未形之道,不須用此。

    後世論治,根源上全不講及,每事隻在半中截做起,故犯手腳。

    若在根源上講求,豈有必事殺人而後安得人之理。

    某自征贛以來,朝廷使我日以殺人為事,心豈割忍,但事勢至此。

    譬之既病之人,且須治其外邪,方可扶回元氣,病後施藥,猶勝立視其死故耳。

    可惜平生精神,俱用此等沒緊要事上去了。

    ’” 昔者德洪事先生八年,在侍同門每有問兵事者,皆默而不答,以故南、贛、甯藩始末俱不與聞。

    先生殁後,搜錄遺書七年,而奏疏文移始集。

    及查對月日,而後五征始末具見。

    獨于用間一事,昔嘗概聞,奏疏文移俱無所見。

    去年德洪主試廣東,道經江西,訪問龍光,始獲間書、間牌諸稿,并所聞于諸同門者,歸以附錄雲。

    時嘉靖乙未八月,書于姑蘇之郡學。

     陽明先生平浰頭記 費宏 惠之龍川北抵贛,其山谷賊巢,亡慮數百,而浰頭最大。

    浰之賊肆惡以毒吾民者,亡慮數千,而池仲容最著。

    仲容之放兵四劫,亡慮數十年,而龍川、翁源、始興、龍南、信豐、安遠、會昌以迩巢受毒無數。

     正德丁醜之春,信豐複告急于巡撫都禦史王公伯安,召諸縣苦賊者數十人問何以攻之。

    皆謂非多集狼兵弗濟。

    又謂狼兵亦嘗再用矣,竟以招而後定。

    公曰:“盜以招蔓,此頃年大弊也,吾方懲之。

    且兵無常勢,奚必狼而後濟耶?若等能為吾用,獨非兵乎!”乃與巡按禦史屠君安卿、毛君鳴岡合疏以剿請;又請重兵權,肅軍法,以一士心。

    诏加公提督軍務,賜之旗牌,聽以便宜區畫,惟功之有成,不限以時。

     時橫水、桶岡盜亦起,而視浰為急。

    公議先攻二峒,乃會兵以圖浰。

    凡軍中籌畫,多谘之兵備副使楊君廷宜,請募諸縣機兵,而以其備暮新民之任戰者,取贖金儲谷、鹽課以饷之,而兵與食足焉。

     二峒之攻,慮仲容乘虛以擾我也,謀伐其交,使辯士周祥等谕其黨黃金巢等,得降者五百人,藉以為兵。

    仲容獨憤不從。

    冬初,聞橫水破,始懼,使弟仲安率老弱三百人來圖緩兵,且我觇之。

    公陽許之,使據上新地以遏桶岡之賊,而實遲其歸圖。

     閱月,仲容聞桶岡破,益懼,為備益嚴。

    公使以牛酒詗之。

    賊度不可隐,則曰:“盧珂、鄭志高、陳英吾仇也,恐其見襲而備之耳。

    ”珂等皆龍川歸順之民,有衆三千,仲容脅之不可,故深仇之。

    公方欲以計生緻仲容,乃陽檄龍川盧珂等構兵之實,若甚恐焉。

    趣利刊木且假道以誅珂黨。

    十二月望,珂等各來告仲容必反。

    公複怒其誣構,叱收之,陰谕意向,使遣人先歸集衆。

     時兵還自桶岡,公合樂大飨,散之歸農,示不複用。

    使仲安亦領衆歸。

    又遺指揮餘恩谕仲容毋撤備以防珂黨。

    仲容益喜,前所辯士因說之親詣公謝,且曰:“往則我公信爾無他,而誅珂等必矣。

    ”仲容然,率四十人來見。

    公聞其就道也,密饬諸縣勒兵分哨。

    又使千戶孟俊僞持一檄經浰巢,宣言将拘珂黨,實督集其兵也。

    賊導俊出境不複疑。

     閏十二月下弦,仲容既至贛,是夕釋珂等馳歸。

    縻仲容,令官屬以次饕犒。

    明年正月癸卯朏,公度諸兵已集,引仲容人,并其黨擒之。

    出珂等所告,訊鞠具狀,亟使人約諸兵人巢。

     越四日丁未,同時并進:其軍于龍川者,惠州知府陳祥,率通判徐玑,從和平都入;指揮姚玺率新民梅南春等,從烏龍鎮入;孟俊率珂等從平地水入。

    軍于龍南者,贛州知府邢珣率同知夏克義,知縣王天與等,從太平保入;推官危壽率義民葉方等,從南平人;守備指揮郏文率義民孫洪舜等從冷水徑入;餘恩率百長王受等,從高砂保入。

    軍于信豐者,南安知府季斅率訓導藍铎等,從黃田岡入;縣丞舒富率義民趙志标等,從烏徑入。

    公自率中堅督文搗下浰大巢。

    副使君督餘哨會于三浰。

    賊黨自仲容至贛,備已弛矣,至是聞官兵驟入,皆驚失措。

    乃分投出禦,而悉其精銳千餘迎敵于龍子嶺。

    我兵列為三沖,犄角而前。

    恩以受兵,首與賊戰,卻之。

    奮追裡許,賊伏四起,擊受後。

    壽乃以方兵鼓噪往援,俊複以珂等兵從旁沖擊,呼聲震山谷,賊大敗而潰。

    遂并上、中二浰克之。

    各哨兵乘勝奮擊,是日遂破巢十一:曰熱水,曰五花障,曰淡方,曰石門,曰上下陵,曰芳竹湖,曰白沙,曰曲潭,曰赤塘,曰古坑,曰三坑。

     明日探賊所奔,分道急擊。

    己酉破巢凡六:曰鐵石障,曰羊角山,曰黃田坳,曰嶺岡,曰塘含岡,曰溪尾。

    庚戌破巢凡二:曰大門山,曰鎮裡寨。

    辛亥破巢凡九:曰中村,曰半徑,曰都坑,曰尺八嶺,曰新田徑,曰古地,曰空背,曰旗嶺,曰頓岡。

    癸醜破巢凡四:曰狗腳坳,曰水晶洞,曰五洞,曰藍州。

    丙辰破巢凡二:曰風盤,曰茶山。

     其奔者尚八百餘徒,聚于九連山,山峻而袤廣,與龍門山後諸巢接。

    公慮以兵進逼,其勢必合,合難制矣。

    乃選銳士七百餘人衣所得賊衣,若潰而奔,取賊所據崖下澗道乘暮而入。

    賊以為其黨也,從崖下招呼。

    我兵亦佯與和應,已度險,扼其後路。

    明日賊始覺,并力求敵,我兵從高臨下擊敗之。

    公度其必潰也,預戒各哨設伏以待。

    乙醜覆之于五花障,于白沙,于銀坑水。

    丁卯覆之于烏龍鎮,于中村,于北山,于風門奧。

     分逃餘孽尚三百餘徒,各哨乃會兵追之。

    二月辛未,複與戰于和平。

    甲戌戰于上坪、下坪。

    丁醜戰于黃田坳,辛巳戰于鐵障山。

    癸未戰于乾村,于梨樹。

    乙酉戰于芳竹。

    壬辰戰于百順,于和峒。

    乙未戰于水源,于長吉,于天堂寨。

    諜報各巢之稔惡者蓋幾盡矣,惟脅從二百餘徒聚九連谷山,呼号乞降。

    公遣珣往撫之,籍其處之白沙。

     公率副使君乃即祥應和平,相其險易,經理立縣設隘,庶幾永甯,遂班師而歸,蓋戊寅三月丁未也。

    凡所搗賊巢三十八,所擒斬賊酋二十九人,中酋三十八人,從賊三千六十八人,俘賊屬男婦八百九十人,鹵獲馬牛器仗稱是。

    是役也,以力則兵僅數千,以時則旬僅六夾,遂能滅此兇狡稽誅之虜,以除三徼數十年之大患,其功偉矣。

     捷聞,有诏褒賞,官公之子世錦衣百戶副使君加俸一秩。

    于是邢侯、夏侯、危侯偕通判文侯運、吳侯昌謂公茲舉足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不可以無傳也,使人自贛來請予書其事。

     嗟呼!惟兵者不祥之器,王公用儒者謀谟之業,而乃躬擐甲胄,率先将士,下上山谷,與死寇角勝争利,出于萬死。

    而公平日豈習殺伐之事而貪取摧陷之功以為快哉?顧盜之于民不容并育,譬則莠驕害稼,而養之弗薅,從虎狼之狂噬,而聽孽牧之衰耗,此不仁者所不忍為,而公亦必不以不仁自處也。

    公之心,子知之,公之功則播之天下,傳之後世,何俟予之書之也。

    然而人知渠魁之坐縛,兇孽之蕩平,以為成功如此之易,而不知公之籌慮如此其密,建請如此其忠,上之所以委任如此其專,副使君之所贊佐如此其勤,文武将吏之所以奔走禦侮如此其勞,而功之成所以如此其不易,是則不可以不書也。

    予故為備書之,以昭示贛人,庶某無忘,且有考焉。

     移置陽明先生石刻記 費宏 昔陽明王先生督兵于贛也,與學士大夫切劘于聖賢之學,自缙紳至于闾閻,以及四方之過賓,皆得受業問道。

    蓋濂、洛之傳至是複明。

    而先生治兵料敵,卒不以平奸宄者,皆原于切劘之力。

    于是深信人心本善,無不可複,其不然者,由倡之不力,輔之不周、而為學之志未立故也。

    既以責志為教,肄其子弟,複取《大學》、《中庸》古本序其大端,與濂溪《太極圖說》聯書石于郁孤山之上。

    使登覽而遊息于此者,出埃牆之表,動高明曠遠之志,庶幾見所書而興起其志,不使至于懈惰,蓋所以為倡而輔之之慮切也。

     先生去贛二十餘年,石為風雨之所摧剝者日就缺壞,而是山複為公廨所拘,觀者出入不便。

    嘉靖壬寅,憲副江陰薛君應登備兵之暇,訪先生故迹,睹斯石,悲慨焉。

    既移置于先生祠中,複求榻本之善者補刻其缺壞,而托記于予。

     予嘗觀先生所書,恨其學之不俱傳也。

    自孔、孟以後,明其學者濂溪耳。

    故圖說原天所以生人者本于無極,而求複其原,則以無欲為主,舍無欲而言中正仁義,皆不可以合德而反終。

    故《大學》言緻知,《中庸》言慎獨,獨知之地,欲所由辨,求其寡而無焉,此至易而難者也。

    先生數百年之下,處困而後自得,恍然悔既往之非,真若脫混濁而禦冷風。

    故既自以切劘而尤不敢有隐于天下,于是擇其辭書之石,冀來者之自得猶夫已也。

     今先生之言遍天下,天下之人多易其言,而不知其處困之功,與責志之教。

    故深于解悟者,每不屑于持守,而意見所至,即皆自是而不疑,曉曉然方且以議論相持競,譬則石已缺壞,而猶不蔽風雨,顧以為崇獲之嚴,貿焉莫知其所出入,豈不失哉? 夫欲之易熾,速于風雨,而志之難立有甚于石,其積習之久,非一日可移置也。

    然使精神凝聚,即獨知之地以從事焉,則又不易地不由人而足以自反,譬則石之摧剝于風雨者,複庇之以廈屋,雖失于昔,不猶何以保其終乎?今石存,則升先生之堂者宜有待矣。

     薛君有志于學,其完此石、蓋亦輔世之意。

    而餘之困而不學,則有愧于切劘之助也。

    書之石陰,亦以為久要雲。

     陽明王先生報功祠記 費宏 經世保民之道,濟其變而後顯其功,厚其施而後食其報。

    傳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

    ”時而至于立功,則去太上遠矣。

    士君子遭時遇主,處常盡變,不得已而立功。

    固不望其報之久近。

    人之思報,自不能已,故昌黎祀潮,子厚祀柳,張詠繪像而祀于蜀,羊祜建碑而祀于襄陽,其緻一也。

     贛之牙境萬山盤亘,群盜縱橫,土酋跳梁于東南,逆藩窺伺于西北。

    正德丙子春,陽明王公以大中丞秉钺來鎮,綱紀号令,朝發夕新。

    凡四省、五道、九府州、六十九縣、二十五衛所之奔命者,皇皇汲汲,恐幹後至之誅。

    又卓見大本,廣集衆思,張施操縱,不出庭戶,而遙制黠虜于江山數千裡之外,英聲義烈,肅于雷霆。

    今年平南靖,明年平桶岡,又明年平浰頭,又明年平逆藩。

    如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