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禮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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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下有惰農後世之田出于私貧者無可耕之地故天下無惰農此説固然也然又有一説蓋古之耕也以耦耦則二人并力以發一耜此古人之所以有惰農也今之耕也以牛牛則用力少而耕倍此後世之所以無惰農也求之六經古牛惟以服車不用于耕書曰肇牽車牛逺服賈又曰放牛于桃林之野易曰服牛乗馬詩曰皖彼牽牛不以服箱皆以服車為言否則用以祭祀而已周禮牛人之職供享牛膳牛犒牛兵車之牛而已又否則如田單之縱火齊王之釁鐘而已以牛為耕秦漢之上未之前聞也禹式耦耕月令季冬令民計耦耕事語曰長沮桀溺耦而耕皆兩人并力以發一耜此三代井田之制不用牛耕明矣史稱趙過始教民牛耕牛耕之利自趙過代田始前乎此者晁錯募民耕實塞下廬舍蒺藜之具靡不備後乎此者充國上屯田簿器用橋亭之物無不詳獨不以牛為急者蓋牛耕之利未聞也嗚呼三代井田之制行而天下有惰農後世阡陌之法行而天下無惰農其教牛耕之力欤不可以不辨 周禮考【辨諸儒疑周禮】      王 炎 周官六典周公經治之法也秦人舉竹簡以畀炎火漢興諸儒掇拾于煨燼藏于岩穴之間其書已亡而幸存漢既除挾書之律武帝時六典始出帝不以為善作十論七難以排之藏于秘府不立于學官其書雖存如亡夫天下之治不可無法猶之為圓必以規為方必以矩為平直必以準繩六典之書備焉武帝之志欲馳骛于規矩準繩之外雖四代之書且以為樸學而弗好其于周禮何有立論排之宜矣東都諸儒知有周禮而其説不同以為戰國隂謀之書者何休也以為周公緻太平之迹者鄭康成也六官所掌綱正而目舉井井有條而诋之以為戰國之隂謀休謬矣而康成以為緻太平之迹其説亦未然也治法至太平大備而所以緻太平者不專系于法之詳也周公輔政管蔡流言不安于朝而之東都及鸱鸮之詩作金縢之書啓然後成王逆公以歸既歸之後伐管蔡作洛邑遷殷民管蔡既平殷民既遷洛邑既成公則歸政于成王矣當歸政之時成王莅政之初淮夷猶未定也而況公未歸政管蔡未平殷民未遷洛邑未成雖有六典安得盡舉而行之成王即政巡侯甸伐淮夷中外無事還歸在豐作周官之書以戒饬卿士大夫則周公之經制蓋施行于此時吾是以知六典之法至太平而後備非用六典能緻太平也夫為治有定法天下無定時時異則法異雖堯舜禹相受以道法亦不能無損益也分畫九州堯之制也至舜則析為十有二州分命羲和堯之制也至夏則羲和合為一官聖人察人情觀世變立法經治雖不可變亦不可泥古此周公之意也而讀周禮者至今不能無疑王畿不可以方千裡也五服不可以分為九也三等之國不可析之以為五也井田之制積同為成積丘為縣都内外不容異制也或者見其可疑則曰周禮非周公之全書蓋漢儒以意易之者多矣漢儒之言周禮誠不能無失然亦不敢遽變其意也考之于經見其可疑舉而歸罪于漢儒豈得為至論哉且夫禹之五服服五百裡各指一面言之故東西相距而為五千周之九服方五百裡則以其方廣言之東西相距其地亦止于五千又何斥大封域之有且梁州之地職方所無周公豈不能複先王之故土而治之然而不在封域之内者務廣德不務廣地可知矣言其斥大封域而為九服考之不詳之故也周之洛邑雖曰天地之中北近大河東西長而南北狹不可以規方千裡然溫在今之河北洛陽在今之河東皆畿内地不以河為限也若曰洛在河南不能規方千裡則商人之都在河北涯邦畿千裡何以見于商頌則言千裡王畿之非實者亦考之不詳之故也井田之法凡九夫為井皆以成田言之溝洫道塗不與焉内而鄉遂外而縣都其法一也然在鄉遂則自一井積之方十裡為成又自一成積之方百裡為同所以言鄉遂授田之數也在家邑則自一井積而為邑為邱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所以定公卿之采地也鄭康成不察内之成同外之邑都皆自一井積之見其廣狹不同而以為井田異制又為之説曰一甸之地旁加一裡以為成一都之地旁加十裡而為同此康成之悮有以汨經之文而遂與先王井田之制不應内外異法此又考之不詳之過也若三等之國分為五等則周公之意蓋逆慮世變而求有以制之也唐虞之世天下号為萬國然強則肆弱則屈敵則争于是疊相兼幷至周之初宇内不過千八百國則向之萬國社稷丘?十七八矣周公于是欲分而為五等自公以下所食之地少附庸之國多欲其以大比小以小事大庶幾可以小大相維然必建邦國之時方定其地初非取先王已制之國盡從而更張之也蓋周公雖定六官之制亦度時措之宜而行之蓋有定其制而未行者矣亦有已行之後世随時而變者矣定鼎郏鄏謂之建國以為民極然成康未嘗都洛幽王之敗周始東徙此所謂定其制而未行者三等之國分為五等法雖立而未行亦此意也五刑之罪二千五百穆王變為祥刑凡三千條穆王去成王未逺也然不用周公之法呂刑一書夫子蓋有取焉此所謂後世随時而變者也若曰徙封數大國則諸侯盡擾司徒之制言封國不言徙國以封為徙此又考之不詳之過也雖然前輩之所疑者吾固推經意而辨之矣周禮猶有可疑者先儒蓋未之疑也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且祀昊天于南至服裘為宜祀黃帝于季夏盛暑之月而亦服裘可乎王搢大圭又執鎮圭以朝日以考工記考之大圭其長三尺杼上終葵首鄭康成謂玉方一寸其重一斤若圭三尺其博二寸有半其厚四分則其重殆三十斤而王能搢之乎王乗玉辂建太常維者六人服皆衮冕夫衮冕王與上公之服也維太常者徒行車後乃亦衣龍衮與王同服不幾于尊卑無辨乎太宰六官之長也其屬六十而内小臣寺人九嫔世婦女禦之職皆與焉以天子之政卿而宦寺宮妾悉為之屬不已防乎天官既有世婦春官又有世婦且曰每宮卿二人謂之婦則不得以為卿鄭康成乃曰如漢有長秋亦以士人居之夫士人為卿則又不得謂之婦矣且王後六宮而天子六卿若宮有二卿則卿十有二人何其數之多耶周禮一書今學者所傳康成之訓釋也則康成可謂有功于周禮矣雖然六官之制度以康成而傳亦以康成而晦蓋康成之于經一則以緯説汨之一則以臆説汨之是以周公之典其意不得不晦也周公之典既晦是以學者不得不疑也前輩之所疑者不揆其僣而釋之吾之所疑則世未有辨之者後必有能辨之者矣故表其説以待來者考正焉 論陳君舉周禮説     朱 熹 朱子語録曰陳君舉推周官制度亦稍詳然亦有杜撰錯説處如雲冡宰之職不特朝廷之事凢内而天子飲食服禦宮掖之事無不畢管蓋冡宰以道诏王格君心之非所以如此固是但雲主客行人之官合屬春官宗伯而乃掌于司冦宗伯典禮司冦典刑土地疆域之事合掌于司空乃掌于司馬蓋周家設六官互相檢制之意此大不然何聖人不以君子長者之道待其臣既任之而複疑之耶或問如何曰賔客屬秋官者蓋諸侯朝觐會同之禮既畢則降而肉袒請刑司冦主刑故以屬之有威懐諸侯之意夏官掌諸侯土地封疆如職方皆為夏官蓋諸侯有變則六師移之所以屬之司馬也或問冬官司空掌何事曰次地是管土田之事蓋司馬職方氏存其疆宇之定制至于申畫井田創制纎悉必屬于司空而今亡矣 太宰兼統六卿      集 說【後同】 東萊曰成周之制三百六十屬聴命于六卿六卿聴命于冡宰冡宰實三公兼之渙散分職之中又有比附聨屬之勢自今職職而考之太史内史掌六典八法八則八柄之貳春官之屬也而典法之政則在于太宰太仆掌諸侯之複逆小臣掌三公孤卿之複逆禦仆掌羣吏之逆及庶民之複夏官之屬也而臣民之總則掌于宰夫司士掌朝儀之位夏官之屬而治朝之位宰夫掌之泉府廪人倉人掌财用地官之屬也貨賄之出入大府掌之内外朝之冗食地官藳人之職也而宮正内宰則又均其稍食王朝之服飾春官司服之職也而内司服至屦人則又掌其服飾之用自宰夫之下夏采之上六十官之内三百六十官之職錯綜而互見焉并建六典并行六卿天下萬事凡有關于理亂安危之大者則無不翕然在其掌握中也豈古者三公無官惟與天子坐而論道故設六卿以分主六典而三公實統之三公既兼冡宰則六卿之六典非冡宰而誰建耶此事權之所以一而周家所以無多門之政 冡宰下兼六卿事統内外 官制曰天下之治最患乎體統之不正使上下無以相臨人主之無所顧忌也夫大臣之權分裂四出而不在已百官有司随所寵幸而疊用事人主意向所在群臣觇影而疾趨之而為大臣者反低囬畏忌以取容是無體統之為也體統既失大綱小紀始壊散而不可收拾尊名重分始颠倒而不相禁制高爵厚祿始輕濫而不複顧惜當是時也上下無以相臨而至于相陵人主不惟無顧忌而至于有輕殺大臣之禍天下之多事而治道之日不隆其源流蓋如此若昔大臣非不知論道經邦之任職重而業钜要不必親群有司之細務而設官分職之際必權利害而擇本末焉一職一事茍有關于國家之理亂而系于人主之心術者則翕然皆在于掌握之中使之比附聨絡受制于已非厚集權勢以自尊也體統之所在大臣不以為嫌而人主不以為專也每讀天官治典而博觀六十官之職事未嘗不深歎古人智慮之深長而治道之有本也蓋三公之尊下攝冡宰之職冡宰之尊下兼六卿之事天下萬務無所不統而王朝之上内外朝廷之臣關節脈理猶為相應有如出納之要職宿衛之親人奉供之近習玉府财用之司存宮中使令之嬖宻凢其布列于王宮之内外而迫近于人主之左右者一舉而盡屬之冡宰焉夫是以群士大夫之職業有所統而不敢自恣人主之心術有所礙而不敢自私紀綱不散名分不易爵祿不輕而左右前後之人侍禦仆從之事宴安玩狎之際無敢蠱壊人主之心術而侵竊大臣之權柄者體統之正孰大于此悲夫後世之人不識此道也奪大臣之權而授之群臣散天官之屬而歸之百官出内廷之士大夫而置之外廷儒者又從而助之曰天子大臣當不屑于細務則又從而削奪之使之擁虛名于百官之上而為大臣者亦拱手清談而不事事矣自漢以來變故備矣上不得以?其下外不得以制于内人主惟意所欲為而小人惟利是視君臣上下相與快意于法度之外而亂萌禍基四面并起而天下已不可為矣故自出納之要職不領于大臣也而宰夫之官遂去為中書尚書之任中書尚書疊用事而霍光之權重恭顯之事起尚書中書之形成矣自宿衛之親人不領于大臣也而宮正宮伯之官遂去為光祿衛尉之任光祿勲之屬日益親而門下遂為省加官遂為司侍中遂為宰夫矣自供奉之近習不領于大臣也而膳夫而下掌次而上遂去為少府太常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