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春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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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姓改物而用夏正哉然則愚之所見為有據而春王正月之一辭今古諸儒不敢輕議者固着明矣
按張氏此説與陳定宇之説互相發明甚善至于商書再言十二月之辯尤可以補陳氏之缺故備録于此雲或謂改正朔而不改月數夏商西周之時皆然故商以建醜之月為嵗首而書言元祀十有二月乙醜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隻見厥祖又言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是商雖以醜月為正而寅月起數未嘗改也愚切以為蔡傳推之固是如此然張敷言之説似亦有理所礙者即位之年不當稱元祀耳【或正以此破張氏故及之】崩年改元亂世之事不容在伊尹而有之此是以周之禮證夏商則然耳然三代之禮至周大備烏知自周以前亦皆如周之制乎舜禹即位以孟子推之當在堯舜既崩三年之後不知逾年改元之禮将朱均行之乎将虛其年數俟舜禹即位而後行乎是固不可考矣其他夏商以前禮有不如周之大備者何限政恐夏忠商質逾年改元之禮亦至周之文而後備事固未可知也蘇氏推周制以律商亦猶顧命中推春秋之禮以議召公者相似召公親與周公同僚為周公所敬信知禮乃不得如蘇氏耶正恐蘇氏以後推前皆未得為至當耳蔡氏引春正為不改月數之證亦是以後推前其得失張敷言已辯之矣愚奚容贅
或又謂因正朔之改而并改月數周東遷以後則然春秋所書時月以時考之的是子月起數意者平王于遷洛之後稍欲示有所革以新天下之耳目故因先王正朔之改而并改月數以合之焉愚竊以為蔡氏主不改月數之説而為春秋所礙故其援引皆不及春秋或為此説蓋欲為蔡氏剔撥此礙防諸經而定為不刋之説也但此事須得先秦古書為據方可以決數千載之疑而取信于來世今皆無之而但以意者平王之言發其端殊未得為定論也且以夫子之聖能言夏殷之禮尚以?宋無征而不敢從況今并?宋之屬無之乎然則雖有夫子之聖複生于今若無證據恐亦不敢以意言平王示有所革之事也平王不能自振事事因循何以見其獨有志于此一事耶若唐宋以來儒者有此等議論皆是臆度附防不足引以為據也
書伊訓惟元祀十有二月蔡氏傳雲秦建亥矣雲雲且秦史制書謂改年始朝賀皆以十月起數矣秦繼周者也若改月數則周之十月為建酉矣安在其為建亥乎
按周亡于秦昭襄王五十一年乙巳秦改正朔于始皇二十六年庚辰當是時周亡已三十六年矣周在時禮樂已不自天子出号令已不行于天下民間私稱已皆是以寅月起數周既亡矣則建子之正既不得為時王之制天下又安有所謂周正者乎然則秦所謂冬十月者是因民間私稱夏正而書之無足疑者此于周改月之説自不相礙不足以為防也不知識者以為然否書泰誓上惟十有三年春蔡氏傳雲雲又按漢孔氏以春為建子之月蓋謂三代改正朔必改月數改月數必以其正為四時之首序言一月戊午既以一月為建子之月而經又系之以春故遂以建子之月為春夫改正朔不改月數于太甲辯之詳矣而四時改易尤為無義冬不可以為春寒不可以為暖固不待辯而明矣或曰鄭氏箋詩維暮之春亦言周之季春于夏為孟春曰此漢儒承襲之誤耳且臣工詩言維暮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于皇來麰将受厥明蓋言暮春則當治其新畬也今如何哉然麰麥将熟可以受上帝之明賜矣麰麥将熟則建辰之月夏正季春審矣鄭氏于詩且不得其義則其考之固不審也不然則商以季冬為春周以仲冬為春四時反逆皆不得其正豈三代聖人奉天之政乎
按四時改易冬不可以為春之疑今亦不在多辯但以夫子行夏之時之一言證之足矣夫時之一字非但指正朔月數而言必是指春夏秋冬四時而言甚明既有所謂夏之時則必有所謂商之時周之時矣顔子問為邦夫子欲其行夏之時則是當時所行未必是夏時也未是夏時非周之時而何夏之時以建寅之月為春則周之時必以建子之月為春矣若周之時春亦建寅無以異于夏時者則又何以必曰行夏之時為哉餘則陳定宇之言備矣至于鄭氏箋詩蓋亦不知民間私稱隻是夏時而例以時王之制律之故至此誤耳蔡氏非之誠是也若以張敷言史冊所用民俗所言二説例之則不待多辯而自解釋矣蓋詩為詠歌之辭所言多是以寅月起數者不特臣工一篇為然正所謂民俗歲時相與話言者也鄭氏必欲抝以從子固誤蔡氏又欲援以為不改月數之證要亦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餘則前辯已詳更不再述
書武成篇惟一月壬辰蔡氏傳曰一月建寅之月不曰正而曰一者商建醜以十二月為正朔故曰一月也
按二孔林氏皆以一月為子月蔡氏不從其説竊意一月便是子月無可疑者其所以不曰正而曰一者以時方舉事商命未改時王正在醜周家雖因國俗紀候而未得定正月之名史官追書前事亦不容因後改前失傳信之意也與七月詩一之日者正同推彼可以明此矣又按夏書明有三正之文而天正地正人正之名見者亦非一處若如皆以寅月起數與商正建醜以十二月為正朔故建寅之月不曰正而曰一之言則是惟夏為有正殷同雖改正朔而皆無正月之名烏在其為天正地正建子為正建醜為正也
陳定宇又曰愚按蔡氏傳于泰誓上及武成皆以孟春一月為建寅之月與二孔之説不合必證以前漢律歴志始尤明白志曰周師初發以殷十一月【亥月】戊子後三日得周正月辛夘朔【子月】明日壬辰至戊午渡孟津明日已未冬至【正月二十九日】庚申二月朔【醜月】四日癸亥至牧野閏二月庚寅朔三月二日庚申驚蟄【以驚蟄為寅月中氣今雲雨水】四月己醜朔死霸死霸朔也生霸望也是月甲辰望乙巳旁之故武成曰惟四月既旁生霸粵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廟以節氣證之則武成以周正紀月數而非夏正不辯而明矣
按漢志雖非先秦古書然終是近古可信較之陳寵傳則此尤為近古皆非唐宋以來諸儒臆度附防無所證據之比讀書者宜有取焉竊嘗又按易臨卦彖辭有曰至于八月有兇此八月程朱二夫子皆以為自子月起數當是今六月遯卦雖本義兼存或説是今八月觀卦之説于右終是不如主前説之力況前説勝後説又朱子平日解經之通例乎兼語録答學者之問又隻主周正可見愚竊以為臨彖元亨利貞與有兇皆主陽言以二陽上進淩逼四隂故其亨在陽将來諸爻盡變則二隂長而四陽遯故其兇亦在陽況臨觀與遯三卦皆就陽爻取義名卦陽浸長則為臨陽退避則為遯陽在上示下則為觀然則退遯可以有兇言明矣觀雖亦是隂長陽消之卦然聖人扶陽抑隂固已别取義名卦矣不應于此又指為有兇也然則八月指遯而言明甚卦辭是文王所系文王在商而自子月起數者亦猶先公一之日二之日紀數也
右正朔月數改與不改之説自孟子以來千五六百載諸儒無有定論近代陳定宇張敷言之説議論援據似覺平正确實雖未得為定論猶為彼善于此愚深信之而同志辯诘紛然酬答不暇近得月數因革觀之則知鄉也同志所辯诘者盡在此矣暇日裒集諸説于一處仍疏已見于後以就有道而正焉
稗編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