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

關燈
學麗水何镗編校 郁離子三 ◆郁離子三 牧豭 公孫無人 蛇蠍 神仙 麋虎 羹藿 九難 ○牧豭 項羽既自立為西楚霸王都彭城狙丘先生自齊之楚牧豭請見曰先生曷之往先生曰我将見楚王牧豭曰先生布衣也而見楚王亦有說乎先生曰楚王起草萊為天下除秦泰分封諸侯而為盟主我将勸之以仁義之道帝皇之事牧豭曰善哉先生之盛心也其若楚國之勳舊何狙丘先生不悅曰小人亦有知乎是非若所及也牧豭曰臣牧豭者也家貧無豭而為人牧豭豭蕃則主人喜而厚其傭不則反之故臣之牧豭也舒舒焉诘朝而放之使其蹢躅于叢灌之中鼻糞壤而食腥穢籍朽翳荟負塗以遊則皆由由然不苦牧而獲主人之驩以不後臣之傭臣西家之子慕利而求其術臣靳欲專之弗以告也西家子不能蕃其豭主人怪之恒不足其傭于是為豭作寝處焉高其垣潔其橹旦而出之日未入而收之擇草以食之不使啖穢臭豭弗得逸則皆亡之野主人怒而逐之今楚國之休戚臣皆豭也豭得其志則王喜不得其志則王不喜矣遑恤乎其它而先生欲使之易其心以行子之道幸而弗聽先生之福也其或聽焉而不待其終則先生之策未效而先亡王豭王必怒昔者衛鞅以帝王之道說秦孝公終日不入耳及以伯術語之曾未移時不覺其膝之前何哉彼功利之君鮮不務近而忽遠故非堯禹不可與言道德非湯武不可與謀仁義今楚王何如人哉其所與立功業計政事者非适戍之刑徒則殺人之亡命也攘攘其心而炎炎其欲者也而欲與之論道德行仁義是何異于被鹿麋以冠裳而使與人同飲食哉而王非此不可也無乃抏先生之神而無益于道乎且先生之德不如仲尼猶霄壤也仲尼曆聘諸侯卒栖栖而無合然後危于匡困于宋餓幹陳蔡之間幾不免焉今楚王之威非直孔子之時諸侯大夫比也先生之行臣竊惑焉君子謂徂丘先生有救時之心而不如牧豭之識事勢也 夷門之瘿人頭沒于胛而瘿代為之元口目鼻耳俱不能為用郢封人憐而為之割之人曰瘿不可割也弗聽卒割之信宿而死國人尤焉辭曰吾規去其害耳今雖死瘿亦亡矣國人掩口而退他日有惡春申君之專者欲言于楚王使殺之荀卿聞之曰是不亦割瘿之類乎春申君之用楚非一日矣楚國之人知有春申君而巳春申君去則楚随之是子又欲教王以割瘿也 郁離子曰烏鳴之不必岡兇鵲鳴之不必有慶是人之所識也今而有烏焉日集人之廬以鳴則其人雖恒喜亦莫不惡之也有鵲焉日集人之廬以鳴則其人雖恒憂亦莫不悅之也豈惟常人哉雖哲士亦不能免矣何哉甯非以其聲與是故其言人皆知其為忠而不能卒不厭谀言人皆知其為邪而不能卒不惑故知直言之為藥石而有益于巳然後果于能聽知谀言之為疢疾而有害于巳然後果于能不聽是皆怵于其身之利害而然也是故善為忠者必因其利害而道之善為邪者亦必因其利害而欺之惟能灼見利害之實者為能辨人言之忠與邪也人欲求其心之惑當于其聞烏鵲之鳴也識之 郁離子與客泛于彭蠡之澤風雲不興白日朗照平湖若砥魚蝦之出殁皆見皛如也豁如也左之右之無不可者客曰有是哉泛之樂也吾得托此以終其身焉足矣巳而山之雲出如縷不頃刻而翳日風欻然薄石而偃木鼓穹嵁而雷九淵輪旋而箕簸焉客踸不能立俯而哕伏而不敢仰視神逝魄奪如死曰吾往矣吾終身不敢複來矣郁離子曰世事亦若是也夫千乘之君坐朝而臨羣臣受言妾詞鮮不溫溫然一朝而怒莫敢撄其鋒其何以異于水乎天下之久安也人恬不知患謂之儆不信而死亡于夢寐者亡限也無亦知泛之樂而不知風之可畏乎慎兢觀于呂梁見其觸石而喣沬也曳足而走曰吾何為昌是哉沒齒而不涉君子以為知畏其賢于海賈遠矣故三峽之驚湍望而知其能覆舟也而蹈之以死者不有其生者也知泛之樂而不知風之可畏者未甞夫險者也故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聖人不與也言其知禍而弗避也 司城子之圉人之子食鯸鲐而死弗哭司城子問之曰父與子有愛乎曰何為其無愛也司城子曰然則爾之子死而弗哭何也對曰臣聞之死生有命知命者不苟死鯸鲐毒魚也食之者死夫人莫不知也而必食以死是為口腹而輕其生非人子也是以弗哭司城子愀然歎曰好賄之毒其猶食鯸鲐乎今之役役者無非口腹之徒也而不知圉人之弗子也甚矣 瑕丘子既說秦王歸而有矜色謂慎子曰人皆謂秦王如虎不可觸也今仆巳摩其須拍其肩矣慎子曰善哉先生天下之獨步也然吾甞聞赤城之山有石梁五仞徑尺而龜背其下維千丈之谷縣泉沃之濕藓被焉無藤蘿以為擾也有野人負薪而越之不留趾而達觀者皆唶唶或謂之曰是石梁也人不能越惟若能越之得匪有仙骨乎使還而複之其人立而睨之則足搖而不能舉目運而不敢矚今子之說秦王是未覩夫石梁之險者也是故過瞿唐而不栗者未甞驚于水者也視狴犴而不惴者未甞中于法者也使先生而再三之則亦無辭以教仆矣 刍甿之市見市子之騎而都也慕之顧無所得馬歸而惋形于色一夕乃夢騎樂甚寤而與其友言之其友憐而與俱适市僦馬與之騎以如陌馬見青而風嘶而馳駜然而骧■〈?敝〉然而若鳬刍甿抱鞍而号旋于馬腹之下馬躍而過之頭入于泥尺有咫其友馳救之免歸而謂其子曰知命者有大戒惟慎無乘馬而巳 郁離子曰石激水山激風法激奸吏激民言激戎直激暴天下之紛紛生于激是故小人之作亂也由其操之急抑之甚而使之東西南北無所容也故進則死退則死進退無所逃也則安得不避其急而趨其緩也哉天人之有欲如嬰兒之欲乳也吾力不足以遏之而又不能舒徐以開之委曲以道之乃欲以一介之微挫其鋒于頃刻是何異乎以唾滅火以瓠捍刄也哉聖人知其無益也故曰人而不仁疾之巳甚亂也及其見陽虎也則應之曰諾吾将仕矣而不與之争也陳恒弒其君告夫三子不可則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而不與之辯也夫如是何激之有哉是故鲧堙洪水禹乃導而疏之然後地平天成之功不在鲧而在禹何也激不激之謂也 楚俗尚鬼鬼實弗神也而其巫謀神之乃陰構于邑俠請以其利共邑俠以其情通于國俠故得悉聞有司之事與訟獄之勝負驗如響有不用巫言則事之巳右者必左巳左者必右于是楚人之奉巫過于奉王令甯違王禁而不敢違巫言王聞之怒命司馬戮巫而焚祠國人大噪相與為訛言于是楚旱民皆以咎王羣小巫并起為讙遍國中皆稱鬼王與令尹謀盡救巫以問熊蟄金熊蟄父曰是激也未可夫民愚而溺于禍福彼方興用鬼而吾驟遏之未竟其所望而謂吾怫其情必怨夫怨起于微而積者也十家之邑一日不能戶無事而況楚國乎有事莫不诿諸鬼則莫不倚鬼以尤王其奚以禦之不如因而亢之小人能诪禍而不避亢亢而後昭其詐則不戶說而喻然後明正其法蔑敢違矣乃命群巫推一大巫以主鬼而複其祠國有事亦請焉而大選縣公平庶獄寬征役絕請谒黜貪墨國邑之俠皆屏迹巫言多不中民始懈會鄙有西師王集其國老以祈巫巫不得先聞而失其辭王以诘國老國老愕弗能對乃屍巫而爇鬼無一人敢複言鬼 ○公孫無人 柳下惠之弟跖盜于魯魯人患之公孫無人謂展季曰舜父瞽瞍而弟象舜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有諸展季恻然無以應明日而之盜跖盜跖環甲兵以自衛揖其兄以入還而坐楊揚然問曰聖人之聚人有道乎展季曰有請問之曰太上以德其次以政其下以财德久則懷政弛則散财盡則離故德者主也政者佐也财者使也緻君子莫如德緻小人莫如财可以君子可以小人則道之以政引其善而遏其惡聖人兼此三者而弗颠其本末則天下之民無不聚矣盜跖怫然日我之聚人也異于是驅之以白刄漬之以赤血從我者與之其不從我者屠之焚燒其室廬芟翦其妻孥蕪其土田割其愛恩斷絕其顧念使之不奪不食舍我奚适吾将以是橫行于天下而非若長者之迂也展季啞然而返曰始吾謂人無不省皆異于禽獸由今觀之殆不若矣遂隐于柳下而别其族曰柳下氏 僰人養猴衣之衣而教之舞規旋矩折應律合節巴童觀而妬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