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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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始有卒。

     家書:鹹豐八年四月初九日緻沅甫弟 查數,久不寫賬,遂茫不清晰,每查一次,勞神曠功。

    凡事之須逐日檢點者,一日姑待,後來補救則難矣!況進德修業之事乎?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十 來書謂"意趣不在此,則興味索然",此卻大不可。

    凡人作一事,便須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

    不可見異思遷,做這樣想那樣,坐這山望那山。

    人而無恒,終身一無所成。

    我生平坐犯無恒的弊病,實在受害不小。

    當翰林時,應留心詩字,則好涉獵他書,以紛其志;讀性理書時,則雜以詩文各集,以歧其趨。

    在六部時,又不甚實力講求公事。

    在外帶兵,又不能竭力專治軍事,或讀書寫字以亂其志意。

    坐是垂老而百無一成,即水軍一事,亦掘井九例而不及泉。

     家書:鹹豐七年十二月十四日緻沅甫九弟 凡人為一事,以專而精,以紛而散。

    荀子稱耳不兩聽而聰,目不兩視而明,莊子稱用志不紛,乃凝于神,皆至言也。

     家書:鹹豐八年正月十一日緻沅甫弟 有曰:《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言以蔽之,曰不恒其德,或承之差。

    讀之不覺愧汗。

     日記·鹹豐九年六月初十日 惟作事貴于有恒。

    精力難于持久,必須日新又新,慎而加慎,庶幾常葆令名,益崇德業。

     家書:鹹豐八年正月十九日緻沅弟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

     家書:同治元年四月初四日谕紀澤 修性并氣 語曰:"察見淵中魚者,不祥。

    "願閣下為璞玉之渾含,不為水晶之光明,則有以自全而亦不失已,閣下以為然焉否也。

     書信: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緻陳源兖 三達德之首曰智。

    智即明也。

    古來豪傑,動稱英雄。

    英即明也。

    明有二端:人見其近,吾見其遠,曰高明;人見其粗,吾見其細,曰精明。

    高明者,譬如室中所見有限,登樓則所見遠矣,登山則所見更遠矣。

    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顯微鏡照之,則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

    又如粗糙之米,再春則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則精白絕倫矣。

    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學問。

    吾兄弟吾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專賴學問以求精明。

    好問若買顯微之鏡,好學若着上熟之米。

    總須心中極明,而後四中可斷。

    能明而斷謂之英斷,不明而所謂之武斷。

    武斷自己之事,為害猶淺;武斷他人之事,招怨實深。

    惟謙退而不肯輕斷,最足養相。

     文:《書贈仲弟六則·明》 大抵莅事以"明"字為第一要義。

    "明"有二:曰高明、曰精明。

    同一境而登山者獨見其遠,乘城者獨覺其曠,此"高明"之說也。

    同一物而腦度者不如權衡之審,目巧者不如尺度之确,此"精明"之說也。

    凡高明者欲降心抑志以遽趨于平實,頗不易矣。

    若能事事求精,輕重長短一絲不差,則漸實矣。

    能實,則漸平矣。

     書信:鹹豐八年十二月十五日加英國佐片 至于擔當大事,全在明強二字。

    《中庸》學、問、思、辨、行五者,其要歸于愚必明,柔必強。

    弟向來倔強之氣,卻不可因位高而頓改。

    凡事非氣不舉,非剛不濟,即修身齊家,亦須以明強為本。

     家書: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七日與沅弟 強字原是美德,餘前寄信,亦調明強二字斷不可少。

    第強字須從明字做出,然後始終不可屈撓。

    若全不明白,一味蠻橫,待他人折之以至理,證之以後效,又複俯首輸服,則前強而後弱,京師所謂瞎鬧者也。

    餘亦并非不要強之人,特以耳目太短,見事不能明透,故不肯輕于一發耳。

    又吾輩方鼎盛之時,委員在外,氣焰薰灼,言語放肆,往往令人難近。

    吾輩若專尚強勁,不少斂抑,則委員閉從等,不鬧大禍不止。

     家書:同治二年七月十一日與沅弟 身體雖弱,卻不宜過于愛惜。

    精神愈用則愈出,陽氣愈提則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則夜間臨睡愈快活。

    若存一愛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卻,奄奄無氣,決難成事。

     家書:鹹豐七年十二月十四日緻沅甫弟 弟近年書法遠遜于昔,在家無事,每日可仍臨帖一百字,将浮躁處,大加收斂。

    心以收劍而細,氣以收斂而靜。

    于字也有益,于身于家皆有益。

     家書:鹹豐八年八月二十二日緻沅、季二弟 至于倔強二字,卻不可少。

    功業文章,皆須有此二字貫注其中,否則柔靡,不能成一事。

    孟子所謂至剛,孔子所謂貞固,皆從倔強二字做出。

    吾兄弟皆禀母德居多,其好處亦正在倔強。

    若能去忿欲以養體,存倔強以勵志,則日進無疆矣。

     家書: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與沅弟 弟性褊激,于此等難免怫郁。

    然君父之命,隻宜加倍貫慎。

    餘自經鹹豐八年一番磨煉,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之訓誡,始知自己本領平常之至,昔年之倔強,不免客氣用事。

    近歲思于畏慎二字之中,養出一種剛氣來,借或作或辍,均做不到。

    然自信此六年工夫,較之鹹豐七年以前,已大進矣。

    不知弟意中見得何如?弟經此番裁抑磨煉,亦宜從畏懼二字痛下功夫。

     家書:同治二年九月十一日與沅弟 弟近來氣象極好,胸襟必能自養其談定之天,而後發于外者有一段和平虛明之味。

    如去歲初奉不必專招奏事之谕,毫無佛郁之懷;近兩月信,于清響請藥,毫無激迫之辭;此次于莘田、芝圃外家,渣滓悉化,皆由胸襟廣大之效驗,可喜可敬。

    如金陵果克,于廣大中再加一段謙退工夫,則蕭然無與,人神同欽矣。

    富資功名,皆人世浮榮;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

    餘近年專在此處下功夫,願與我弟交勉之。

     家書:同治三年正月二十三日與沅弟 大抵任天下之大事以氣,氣之郁積于中者厚,故倔強之極,不能不流為忿激。

    以後吾兄弟動氣之時,彼此互相勸誡,存其倔強,而去其忿激,斯可耳。

     家書:同治三年六月十一日與沅弟 "難禁風浪"四字壁還,甚好甚慰。

    古來豪傑,皆以此四字為大忌。

    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無剛四字為大恥。

    故男兒自立,必須有倔強之氣。

     家書: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與沅弟 餘生平略涉儒先之書,見聖賢教人修身,幹言萬語,而要以不忮不求為重。

    忮者,嫉賢害能,妒功争寵,所謂"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類也。

    求者,貪利貪名,懷士懷惠,所謂"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類也。

    忮不常見,每發露于名業相侔、勢位相(土孚)之人;求不常見,每發露于貨财相接、仕進相訪之際。

    将欲造福,先去忮心,所謂人能克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

    将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謂人能充無穿箭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

    使不去,滿懷皆是荊棘;求不去,滿腔日即卑污。

    餘于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掃除淨盡。

    爾等欲心地乾淨,宜于此二者痛下工夫,并願子孫世世戒之。

     家書:同治九年六月初四日谕紀澤、紀鴻 弟謂命運作主,餘素所深信;謂自強者每股一籌,則餘不甚深信。

    凡國之強,必須多得賢臣工;家之強,必須多出賢子弟,此亦關乎天命。

    不盡由于人謀。

    至一身之強,則不外乎北宮黝、孟施舍、曾子三種。

    孟子之集義而謙,即曾子之自反而縮也。

    惟曾益與孔子告仲由之強,略為可久可常;此外鬥智鬥力之強,則有因強而大興,亦有因強而大敗。

    古來如李斯、曹操、楊素,其智力皆橫絕一世,而其禍敗亦迥異尋常;近世如陸、何、肅、陳,亦皆予知自推,而恨不保其終。

    故吾輩在自修處求強則可。

    在勝人處求強則不可,福益外家若專在股人處求強,其能強到底與否尚未可知,即使終身強橫安穩,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家書:同治五年九月十二日與沅弟 爾語言太快,舉止太輕,近能力行遲重二字以改救否? 家書:鹹豐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谕紀澤 爾禀氣太清,清則易柔,推志趣高堅,則可變柔為剛;清則易刻,惟襟懷閑遠,則可化刻為厚。

    餘字汝曰唸剛,恐其稍涉柔弱也。

    教汝讀書須具大量,看陸詩以導閑适之抱,恐其稍涉刻薄也。

    爾天性淡于萊利,再從此二事用功,則終身受用不盡矣。

     家書:同治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谕紀澤 餘嘗細觀星岡公儀表絕人,全在一重字。

    餘行路客止亦頗重厚,蓋取法于星岡公。

    爾之容止甚輕,是一大弊病,以後宜時時留心,無論行坐,均須重厚。

    早起也,有恒也,重也,三者皆爾最要之務。

    早起是先人之家法,無恒是吾身之大恥,不重是爾身之短處,故特諄諄戒之。

     家書:鹹豐九年十月十四日谕紀澤 吾兄弟息在略識世态而又懷一肚皮不合時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軟,所以到處寡合。

    迪安妙在全不識世态,其腹中雖也懷些不合時宜,卻一味渾含,永不發露。

    我兄弟則時時發露,終非載福之道。

     家書:鹹豐七年十二月初六日緻沅弟 思身世之際,甚多抑郁不适于懷者,一由褊淺,一由所處之極不得位也。

     日記·鹹豐九年十一月初七日 所謂小人者,識見小耳,度量小耳。

    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