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六箋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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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章丘 家弟叨附籍末,則不佞于門下兄弟也。

    得借筆劄之役,少敦世講之誼,甚幸,甚幸!顧門下吏林卓魯,亦文苑班馬,即所惠新刻邑乘,兼總三長,網羅百氏。

    弟也展讀數過,不過仰驚海若,俯慚小巫,曾未握管,而氣已先索矣。

    非不竭腸臆以終重委,而弱筆所限,語不暢心。

    每一念及,汗流達踵,複何敢當華翰之懃至、佳贶之豐腆哉!拜領程儀,少副盛雅,至筐篚重禮,例不敢當,謹附使璧上。

    不恭之諐,伏觊涵亮。

     ○某邑令 論貴治人情,有如人言。

    不佞始為公懼,繼為公喜。

    懼者,懼衆情之難防、衆口之難調也。

    雖然,處此地者,能使難防之情不足防,則過此無難防者。

    玉得砻愈瑩,金得煅愈精。

    數載苦心,一生得力,此又不佞之所為公喜也。

    足下賦性爽朗真誠,開口見心,行事複開豁無瑣局态,此不佞所素服。

    以此治邑,決能使士民無疑,歡然信懷,真無庸過慮過防。

    過防則翻多事。

    故忘機可狎鷗,而況人乎?見足下滿紙肝鬲,故不佞亦搜露心膽,想能諒我也。

     ○大人書 孫女亡時,情極難堪。

    三日後即同諸兄遊城外諸山,胸中郁啬,得山色朋談,漸消煞去,此亦矯情養生之法也。

    此時中堂已準辭試差,複有良友相過,談學賦詩,情懷愈覺暢快。

    大人幸勿慮我。

    聞三舅亦罹此苦。

    舅舉子屢矣,倏忽俱成春夢,恩纏愛绁,何日是了。

    宿世冤業,乘便出現,倏見倏沒,令其割刺萬般,以酬前憤。

    酬則從他酬,苦則不可被他苦。

    三舅相見時,望取此紙出觀。

    旋渦底佛勸落水羅漢,亦可笑也。

     二哥有書來,正同陶石篑遊齊雲山,自雲過真州度夏。

    新刻大有意,但舉世皆為格套所拘,而一人極力擺脫,能免末俗之譏乎?大抵世間文字,有喜則有嗔,有極喜則有極嗔,此自然之理也。

     男近日移居王衷白新房,其房有高樓可眺,幽齋可憩。

    所苦者,一年之後便當别蔔。

    此時欲買一宅,而囊無剩錢,又恥向人開口,恐終當作人家店戶耳。

    水到渠成,茲不足慮。

    男賦性爽直,骨體不媚,以此寡過,亦以此招憎。

    兼之屢遭兒女之變,杜門時多,交遊益寡,酬應彌疏。

    此皆宦途之所不宜,而男犯之。

    至于恩纏愛绁,雖能強解,而左哭右啼,魂驚神傷,為養生累,良不可言。

    以此作官一念,真同嚼蠟。

    徒以二哥既已解令,就一片冷氈;而兒複尋泉石冷淡之趣,非大人所以教子之意,隻得勉強厮挨。

    至于人之嗔喜,官之利鈍,頭上天公自有安排,男終不能作倚門行徑也。

    生事應須南畝田,世情付與東流水,是男意中事矣。

     ○答江長洲綠蘿 家弟既有<錦帆集>矣,門下可無<茂苑集>乎?集果行,不佞當僭跋數語,庶幾賤姓名托佳編不朽,意在附骥,不恥為蠅也。

    家弟尚未抵家,不知萍蹤近在何處。

    音耗不通,業已半載。

    征仲真迹難得,其仿山谷老人者尤難得。

    明窗棐幾,沐手展玩,神采奕奕,射暎一室。

    塵土胃腸,為之一浣。

    十年夢想虎丘茶,如想高人韻士。

    千裡寄至,發瓿喜躍,恰如故人萬裡歸來,對飲之語,不足方弟之愉快也。

     弟僅有一女,适人匝歲,死于産病,情殊難堪。

    所幸當事見憐,聽辭試差。

    婆娑一室,良朋時來,一觞一詠,消結滌郁。

    恩纏愛绁,日就輕微。

    蔔夏之病,庶其免矣。

    知門下念我,故縷及近懷。

     ○黃慎軒 過從之興,都為愛懶畏暑奪之,可笑,可笑!足下去志遂決耶?果爾,蓬蒿之徑,羊求俱遠;花晨月夕,踽蹤奚适哉!言之悶悶。

    十七夕,月尚佳,當煮茗以遲從者。

    遊郭莊,對芙蓉,聽二高士麈談,大是快事,然須廿日以外可耳。

    顧生如此骨相,如此危症,恐多兇少吉,奈何,奈何! ○梅開府 李孟白來,得常聚談甚快。

    凡人聰明者,多欠真實。

    此兄既聰明,又真實,大是難得。

    所雲講師何人乎?既是講師,說得天花沒膝,恐亦與本分事不相幹涉也。

     ○母舅遜亭先生 家僮來,知我舅尊又遭蔔夏之變,苦哉,毒哉!甥止有一女耳,且極慧,父母視之,何翅掌珠。

    而今一旦委諸塵土矣,偏哉!甥一生遭際,與吾母舅無不似者。

    似舅即賢甥,亦何必如此似耶? ○母舅壽亭先生 沙津徐人來,又得舅尊手教,披讀一過,使我心飛雲在亭中。

    第昨郡城人雲,吾邑水患極毒,破堤沖城。

    果爾,則雲在亭前紅花翠竹,恐不能無恙。

    而詩朋酒侪,不免暫廢嘯吟,當奈之何!家中久無一音,日日如猜謎,蓋可慮者甚大,不止屋廬田舍而已。

    然谛思浦中居人,如舅尊列位及家大人,福德福相,皆萬萬可以無恐。

    且破堤沖城,非食頃便爾,當有洶湧先聲。

    而浦中居人,皆屢慣經者,豈有安坐待沒之理,則亦不足慮矣。

    遷縣一事,真是切要。

    然已付之不談,非是畏邑中多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