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崇拜之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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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曰國非其國也。

    ”(《禮記·王制》)無三年之蓄即不能成國,何況連一日之蓄都沒有呢?在理想上,應有九年之蓄,然後可以将生産品去供給别人;不然,便會陷入困難的境地,民族的發展力也就減少了。

     五、凡偉大的民族必有生活向上的正當理想,不耽于物質的享受。

     物質生活雖然重要,但不能無節制地享用。

    沉湎于物質享受的民族是不會有高尚的理想的。

    一衣一食,隻求其充足和有益,愛惜物力,守護性情,深思遠慮,才能體會他和宇宙的關系。

    人類的命運是被限定的,但在這被限定的範圍裡當有向上的意志。

    所謂向上是求全知全能的意向,能否得到且不管它,隻是人應當努力去追求。

    為有利于人群、而不教自己或他人堕落與頹廢的物質享受,是可以有的。

    我們也可說偉大的民族沒有無益的嗜好,時時能以天地之心為心。

    古人所謂“明明德,止至善”,便是這個意思。

    我信人可以做到與天同體、與地合德的地步,那隻會享受不樂思維的民族,對于這事卻不配夢想。

     六、凡偉大的民族必能保持人生的康樂。

     人生的目的在人人能夠得到安居樂業,人對于他的事業有興趣才會進步。

    強迫的勞作或為衣食而生活,是民族還沒達到偉大的境地以前所有的事情。

    所謂康樂并不是感官的愉快,乃是性情的滿足,由勤勞而感到生活的興趣。

    能這樣才是真幸福。

    在這樣的社會裡,雖然免不了情感上的與理智上的痛苦,而體質上的缺陷卻很少見。

    到這境地,人們的情感豐富,理智清晰,生無貪求,死無怨怼,他們沒有像池邊的鹭鸶或街旁的瘦狗那樣的生活。

     以上六條便是造成偉大民族的條件。

    現存的民族能夠全備這些條件的,恐怕還沒有。

    可是這理想已經存在各文化民族意識裡,所以應有具備的一天。

    我們也不能落後,應當常存着像《禮記·雜記》中所記的“三患”和“五恥”的心,使我們的文化不緻失墜。

    更應當從精神上與體質上求健全,并且要用犀利的眼、警覺的心去提防克服别人所給的障礙。

    如果你覺得受人欺負而一時沒力量做什麼,便大聲疾呼要“卧薪嘗膽”,你得提防敵人也會在你所卧的薪上放火,在所嘗的膽裡下毒藥。

    所以要達到偉大的地步,先得時刻警醒,不要把精力閑用掉,那就有希望了。

     英雄造時勢與時勢造英雄 在危急存亡的關頭容易教人想到英雄,所以因大風而思猛士不獨是劉邦一個人的情緒,在任何時代都是有的。

    我們的民族處在今日的危機上,希望英雄的出現比往昔更為迫切。

    但是“英雄”這兩個字的意義自來就沒有很明确的解釋,因此發生這篇論文所标的問題——到底英雄是時勢造的呢,還是時勢是英雄造的呢?“英雄”這兩個字的真義需要詳細地分析才能得到。

    固然我們不以一個能為路邊的少女把寶飾從賊人的手裡奪回來的人為英雄,可是連這樣的小事都不能做的人,有時候也會受人崇拜。

    在這裡,我們不能不對于英雄的意義劃出一個範圍來。

     古代的英雄在死後沒有不受人間的俎豆、崇拜他們為神聖的。

    照《禮記》祭法的規定,有被崇拜的資格的不外是五種。

    第一是“法施于民”的,第二是“以死勤事”的,第三是“以勞定國”的,第四是“能禦大災”的,第五是“能捍大患”的。

    “法施于民”是使民有所,能依着他所給的方法去發展生活,像後稷能植百谷、後土能平九州,後世的人崇祀他們為聖人。

    (所謂聖人實際也是英雄的别名。

    )“以死勤事”是能夠盡他的責任到死不放手,像舜死在蒼梧之野、鲧死于洪水,也是後世所崇仰的聖人。

    “以勞定國”是能以勞力在國家危難的時候使它回複到安平的狀态,像黃帝、禹、湯的功業一樣。

    禦大災、捍大患,是對于天災人患能夠用方法抵禦,使人民得到平安。

    這些是我們的祖先崇拜英雄的标準。

    大體說起來,“以死勤事”是含有消極性的;“以勞定國”,能禦大災、捍大患,也許能用自己的智能,他們是介在消極與積極中間的;唯有“法施于民”的才是真正的聖人,他必須具有超人的智能才成。

     看來,我們可以有兩種英雄:一是消極的,二是積極的。

    消極的英雄隻是保持已成的現狀,使人民過平安的日子,教他們不受天災人患的傷害,能夠在不得已的時候犧牲自己的一切。

    積極的英雄是能為人群發明或發現新事和新法度,使他們能在停滞的生活中得到進步,在痛苦的生活中減少痛苦,換一句話,就是他能改造世界和增進人間的幸福。

    今日一般人心目中的英雄多半不是屬于第二類,并且是屬于第一類中很狹窄的一種,就是說,隻有那為保護人民不惜生命的戰士才被稱為英雄。

    這種英雄不一定能造時勢,甚或為時勢所造。

    因為這類的英雄非先有一個時勢排在他面前,不能顯出他的本領,所以時勢的分量比英雄本身來得重些。

    反過來說,積極的英雄并不等到人間生活發生什麼障礙,才把他制造出來。

    人們看不到的痛苦,他先看到;人們還沒遇到困難,他先想象出來。

    他在人們安于現成生活的時候為他們創制新生活,使他們向上發展。

    也許時勢造出來的英雄也能達到這個目的,但是可能性很小。

     真英雄必定是造時勢者。

    時勢被他造得成與不成,于他的英雄本色并無妨礙,事的成敗不足為英雄的準度。

    通常的見解每以為成功者便是英雄,那是不确的。

    成功或由于機會好。

    “河無大魚,小蝦稱王”,在一個沒有特出人才的時境,有小本領便可做大事。

    這也是時勢所造的一種英雄。

    還有些是偶然的成功,作者本身也夢想不到他會有那麼樣的成就。

    他對于自己的事業并沒有明了的認識,也沒有把握,甚至本來是要保守,到頭來卻變成革命,因為一般的傾向所歸,他也樂得随從。

    這也是時勢所造的一種英雄。

    還有些是剝削或榨取他人的智力或體力,來制造自己的勢力和地位。

    他的成功與受崇敬,完全站在欺騙和剝削的黑幕前面。

    有時自己做不夠,還要自己的家人親戚來幫他做,攬到國家大權,便任用私人,培植爪牙。

    可憐的是混混沌沌的群衆不會裁制他,并不是他真有英雄本領。

    這也是時勢所造的一種英雄。

     我們細細地把曆史讀一遍,便覺得時勢所造的英雄比造時勢的英雄更多。

    這中間有一條很大的道理,我們姑且當造時勢的英雄是人間所需求的真英雄,而這種英雄本是天生的。

    真英雄是超人,但假英雄或拟英雄也許是中人以下的“下人”(underman)。

    所謂假英雄是指那班偶然得到意外的成功的投機家而言。

    所謂拟英雄是指那班被時勢所驅遣,迫得去做轟轟烈烈的事業的苦幹者而言。

    所謂下人是對于超人而言。

    他的智力與體質甚至不及中人。

    在世間裡,中人都很少,超人更談不上,等到黃河清也不定等得到一個出現。

     人間最可憐憫的是下人太多,尤其是從下人中産生出來的英雄比較多。

    這類的英雄若是過多,就于國族有害。

    怎麼講呢?因為他們沒有中人的智力而做超人的權威,自我的意識太重,每持着群衆的生命财産智能是為他們的光榮和地位而有的态度。

    這樣損多數人以利少數人的情形便是封建制度。

     英雄與封建制度本來有密切的關系,但這裡應當分别的是,古代的封建英雄于其同時的一般群衆中确實具有超人的能力,而現代的封建英雄隻是靠機緣。

    哪怕他是乳臭未除,隻要家裡有人掌大權,他便是了不得的人物。

    哪怕他智能低劣,隻要能夠聯絡權要,他便是群衆的領袖。

    他的方法是利用新聞和金錢來替他鼓吹,甚至神化一個過去的人物來做他的面具。

    一個人生時碌碌無奇,死後或者會被人當做“民族英雄”來崇拜,其原因多半在此。

     這類神化的民族英雄實際等于下劣民族的咒物。

    今日全世界人類的智力平均起來恐怕不及高等小學的程度,所以凡有高一點的知識而敢有所作為的都有做領袖或獨裁者的可能。

    不過這并不是群衆的福利。

    我們講英雄的事業應當以全世界民衆的福利為對象,損人利己固不足道,乃至用發展自己民族的口号去掠奪他民族的土地的,也不能算是英雄。

    今日世界時局的困難多半由于這類的英雄所造成。

     如果我們縮小範圍來講一下我們的英雄,我們也會覺得有許多是下人中所産出的。

    他們的要求是金錢與名譽。

    金錢可以使他們左右時勢,若說他們是造時勢的英雄,其原動力隻是這樣,并非智能。

    名譽使他們享受群衆的信仰,欺騙到萬古流芳的虛榮。

    他們的要求既是如此低下,無怪他們隻會把持武力,操縱金融,結黨營私,持權逐利,毀群衆的福利來增益自己。

    他們隻會享受和浪費,并無何等遠慮,以善巧方便得到金錢名譽之後,便走到海外去做寓公,将後半生事業付與第二幫民賊。

     我們講到假英雄之多,便想到在人群中是否個個有做英雄的可能。

    現在人間還是在一個不平等的情況底下過日子。

    不但是人所享受的不平等,最根本的是智力與體力的差異太甚。

    英雄是天生嗎?不。

    英雄是依賴先天的遺傳與後天的訓練所造成的。

    英雄是有種的。

    我們應當從優生學的原理研求人種的改善,凡是智力不完、體質有虧的父母都不許他們傳後代。

    反之,要鼓勵身心健全的男女多從事于第二代民衆的生育。

    這樣,真英雄的體質與理智的基礎先打穩固,造成英雄的可能性便多。

    否則生來生去,隻靠“碰彩”,于人間将來的改進是毫無把握的。

    第二步還要使社會重視生育,好種的男女一生下來當要特意看護他們,注意訓練他們,使他們的身心得以均衡地發展。

    現在已有科學家注意到食物與體質、性格與壽命的關系,可是最重要的還是選種,否則用科學方法來培養下人,延長他們的生命,使他們剝削群衆的時間更長,那就不好了。

     真英雄是不受時勢所左右的。

    因為他是一個“形全于外,心全于中”的人,他的主見真而正,他的毅力恒而堅。

    他能時時檢察自己,看出自己的弱點,而謀所以改善的步驟。

    事業的成敗不是他所計較的,唯有正義與向上是要緊的。

    今日我們所渴望的是這樣的英雄。

    我們對于強敵的侵略,所希望的抗敵英雄也要屬于這一類的人物。

    戰争在假英雄的眼光裡是賭博的一種,但在真英雄的心目中,這事是正義的保障。

    為正義而戰,雖不勝也應當做,毫無可疑的。

     最後,我們還是希望造時勢的英雄出現,唯有他才能拯民衆于水火之中。

    等到人人的智力能夠約束自己與發展自己,人間真正平等出現的時候,我們才不需要英雄。

    英雄本是蠻野社會遺下的名目,在智能平均與普遍發展像蜂蟻的社會可以說個個都是英雄,因為其中沒有一個不能自衛,沒有一個不能為群衆犧牲自己。

    所以我想,無論各個人達到身心健全、能利益群衆的時代,便是全英雄時代,也是無英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