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豐鎮到平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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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日,5時起身遇見老同學鄭秉璋君,在此地為站長。

    他昨夜恰輪着夜班,徹夜未睡,然今天9時左右,仍陪着我們,出去遊覽。

    豐鎮無甚名勝,歧王山的鬧雞台及長城的得勝口因離站太遠,未去遊。

    此地連人力車都沒有。

    步行過鎮,沿途所見,與大同完全不同。

    大同是一個很熱鬧的城市,古代文化的遺迹又多,很可以流連忘返,這裡卻一點令人可遊的地方都沒有。

    目的是走向鎮的東北隅的靈岩寺,幾乎是穿過全鎮。

    過平康裡,為妓女集居之處。

    文廟已改成民衆教育館,但大殿仍保存,柱下的礎石,做虎頭狀,很别緻。

    又過城隍廟,廟前高柱林立,柱頂多飾以花形,不知做何用。

    在張家口大境門外的一廟,僅見二柱,初以為系旗杆,這裡卻多至數十,殆為信心的男女們所許願樹立者欽? 廟前廣場上,百貨陳列,最觸目驚心者為鴉片煙燈槍,及盛煙育之膏,大批的在發售。

    幾乎無攤無此物,糧食攤子反倒相形見绌。

    同行者有購煙燈歸來做紀念的,但我不願意見到它,心裡有什麼在刺痛! 沿途,煙鋪甚多,有專售煙膏的,也有附帶吃煙室的;茶食鋪兼營此業者不少。

    旅館之中,更不用說了。

    我們走進一家小茶食店,他們的門前也挂着竹蔑做的笊籬式的東西作為标識,上貼寫着“淨水清煙”、“君子自重”的紅字條。

    店夥們正在煙榻旁做麻花,一個顧客則躺榻上洋洋自得的在吞吐煙霞,旁若無人,此人不過三十歲左右。

    “你們自己也吃煙麼?”我問一個店夥道。

     “不,不,我們哪裡吃得起。

    ” 又走過一家出售煙膏的大店,店前貼着大紅紙條,寫道“新收乳膏上市”。

     “新煙賣多少錢一兩呢?” “大約二毛錢一錢。

    ”店夥道。

    他取出許多紅綠透明洋紙包的煙膏道:“一包是二十枚,夠抽一次的。

    ” 我們才知道窮人們吃煙是不能論兩計錢的,隻有零星的買一包吃一頓的。

     過市梢頭,漸漸現出荒涼氣象。

    遠見山上有一廟獨占一峰頂,勢甚壯,我們知道即靈岩寺了。

     靈岩寺從山麓到山頂凡九十九級,依山築寺,眺望得很遠。

    廟的下層為牛王廟,供的是馬王、牛王。

    隻是泥塑的牛馬本形而已。

    這天恰是忠義社(氈氈業的同業會社)借此開會祭神,正中供一臨時牌位是: 供奉氈氈古佛神位 人衆來得很熱鬧。

    最上一層,有小屋數間,屋門被鎖上,寫的是“大仙祠”。

    從張家口以西,幾乎無地無此祠。

    祠中供的總是一老一少的穿着清代袍褂的人物,且諱言狐狸,其信仰在民間是極強固的。

     在最高處遠望,為山所阻,市集是看不見的,僅見遠山起伏,皆若培蝼,不高,也不秀峭。

    秉璋指道:“前面是薛剛山,傳說,薛剛逃難時,嘗避追兵于此山。

    ”此山也是四無依傍的土阜。

    中隔一河,因有曹福祠過河的經驗,故不欲往遊。

     “聽說,這一帶罂粟花極盛,都在什麼地方呢?”我們問道。

     “那一片白色的不是麼?” 遠望一片白花,若白氈毯似的一方方的鋪在地上,都是煙田。

     這時正是開始收割的時候。

     “車站附近也有。

    ” 下午,午睡得很久。

    5時許,天氣很涼快,我們都去看罂粟花及收煙的情形。

    離站南裡餘,即到處都是煙田,有粉紅色的,有大紅色的,有紅中帶白的,唯以白色者為最多,故遠望都成白色。

    花極美麗,結實累累,形若無花果。

    收煙者執一小刀、一小筒,小刀為特制的,在每一實上,割了一道。

    過了一會,實上便有乳白色的膏液流出。

    收煙者以手指刮下,抹入筒口,這便是煙膏了。

    每一果實,可割三四次以上。

    農人們工作得很忙。

     “你們自己吃煙麼?”我們又以這個問題問之。

     “我們那裡吃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