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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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單單沒有鳥籠。

     還是哥哥想好了主意: “我們要爸爸買一個。

    ” 我同意了。

    我想到爸爸常常買雞蛋糕給我們吃,既然可以買雞蛋糕;自然買鳥籠也是可以的。

    我又覺得哥哥的主意不但好,而且哥哥太聰明了。

    我有點懊悔似的覺得自己太笨——什麼都不如哥哥。

     可是一到爸爸面前,我們都吓呆了,彼此一聲不響的聽着父親說: “放去!小孩子那興養鳥兒,以後不準捉!” 我們又無聲的退了出來——在門外邊,我才看了哥哥一眼,他的嘴鼓着,鼓得象一朵牽牛花。

    我覺得什麼都完了。

     哥哥也望了我一眼,也不說話,不過我們彼此都知道,八哥無論如何是舍不得放走的。

     八哥的頭還在哥哥的懷裡動着。

    哥哥的手撫摩着它身上的放光的黑羽毛。

     我竭力去想一個好法子。

     到底是哥哥先說:“我們找媽媽去。

    媽媽喜歡雞,自然也喜歡鳥兒,況且八哥比什麼鳥都好,它會說話。

    ” “對!”我的心不禁的一開。

    哥哥的嘴也平了下去,臉上帶點笑。

    于是我們跑到房裡。

     媽媽正在梳頭。

     “做什麼?”她柔聲的問。

     哥哥的膽大起來了,說: “媽,你瞧,我捉了一個八哥,和舅媽屋裡的八哥一樣,它吃了一斤豆腐就會說話了,你買一個鳥籠給我們,隻要一個鳥籠……”哥哥一面說一面把懷裡的八哥向媽媽晃了一晃,自己也顯得聽話的好孩子的模樣。

     我一直望着媽媽的臉,隻想媽媽是一個可愛的媽媽,不象爸爸那樣。

     媽媽溫和的說:“向爸爸要去!” “爸爸不肯買,”哥哥變了聲音說。

     “那就完了。

    ”媽媽的臉還是帶笑的。

     “媽媽買一個不行麼?”我接着懇求的說。

     “不行。

    ” “幹嗎不行呢?”我不信的問。

     “買鳥籠要走幾多遠,”媽媽一面打着結子,一面說:“你瞧,媽媽是小腳,走不動。

    ” 我又覺得什麼都完了。

    我失望的看着哥哥,他的嘴沒有鼓,可是他的笑卻不見了,現出要哭的模樣,苦着臉。

     我們又無聲的退出房來,走到園子裡。

     勇敢的說:“爸爸打我也不怕。

    ” 我站在芭蕉樹下想着;哥哥也挨在籬笆旁邊發呆;八哥卻不住的擺着頭,連叫了幾聲。

     我想了許許多多,但都覺得不是好方法,我的額上漸漸地出汗了。

     哥哥呢,還是苦着臉,一隻手摸着那黑羽毛,一聲不響。

     終于我氣憤的說: “我們不放八哥走!” “當然!”哥哥同情的說:“誰舍得放呢?” “那末鳥籠呢?” “是呵,鳥籠呢?”哥哥也皺了眉頭。

     “隻好不要鳥籠……”我完全犧牲的說。

     “那末八哥會飛走呢。

    并且給爸爸看見呢?” 我又為難的想,覺得念“人之初”比這個問題容易多了。

     最後,哥哥又出了主意,他把一根繩子結了八哥的細小的腳,悄悄地把繩子的一端捆在姊姊的床柱上,讓八哥在床底下自由的走着。

    對于哥哥的這方法,我覺得新鮮巧妙極了,而且又承認哥哥的本領——什麼人都比他不上。

     這一天我簡直快樂癫了,差不多一整天都蹲在床前,看着八哥在慢慢的散步,常常把尖嘴在地闆上摩着,擺了兩下頭,卻又走去吃豆腐。

    我想它多吃些,吃到一斤就會說話了。

     哥哥也同我一樣的蹲着,時時向着八哥嚷: “叫我阿雲,叫!” 我也學着嚷:“叫我小梅,叫!” 可是八哥是剛剛吃豆腐的,還吃不到二兩,所以它隻閃着金色的小眼睛,一聲也不叫。

     我忽然從它的身上想起了一個事情,覺得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八哥姓什麼呀?”我驚奇的問。

     哥哥想了一想回答說:“它姓八名哥叫做八哥吧。

    ” 我信了。

    又問: “誰是它的爸爸和媽媽呢?” 哥哥老想着。

     “它的哥哥和弟弟呢?”我接着又問。

     哥哥老想不出。

     我自己便暗暗的揣摩着,想好之後便說: “爸爸做它的爸爸不好麼?” 哥哥動了一下眼珠說: “不行,”哥哥搖了頭,“我們的爸爸太大了!” “總得有個爸爸呵……”我一面想着一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