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動主義和立三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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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時――一九三〇年夏天――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半托洛茨基的路線,派别觀念也使得黨内到處壓抑莫斯科回國的新幹部。

    而我回來召集的三中全會,以及中央一切處置,都隻是零零碎碎地糾正了立三的一些顯而易見的錯誤。

    既沒有指出立三的路線錯誤,更沒有在組織上和一切計劃及實際工作上保證國際路線的執行。

    實際上我的确沒有認出立三路線和國際路線的根本不同。

     老實說,立三路線是我的許多錯誤觀點――有人說是瞿秋白主義――邏輯的發展。

    立三的錯誤政策可以說是一種失敗主義。

    他表面上認為中國全國的革命勝利的局面已經到來,這會推動全世界的成功,其實是覺得自己沒有把握和發展蘇維埃革命在幾個縣區的勝利,革命前途不是立即向大城市發展而取得全國勝利以至全世界的勝利,就是迅速的敗亡,所以要孤注一擲地拼命。

    這是用左傾空談來掩蓋右傾機會主義的實質。

    因此在組織上,在實際上,在土地革命的理論上,在工會運動的方針上,在青年運動和青年組織等等各種問題上……無往而不錯。

    我在當時卻辨别不出來。

    事後我曾說,假定“六大”之後,留在中國直接領導的不是立三而是我,那麼,在實際上我也會走到這樣的錯誤路線,不過不至于象立三這樣魯莽,也可以說,不會有立三那樣的勇氣。

    我當然間接地負着立三路線的責任。

     于是四中全會後,就決定了開除立三的中央委員,開除我的政治局委員。

    我呢,象上面已經說過的,正感謝這一開除,使我卸除了千均萬擔。

    我第二次回國是一九三〇年八月中旬,到一九三一年一月七日,我就離開了中央政治領導機關。

    這期間隻有半年不到的時間。

    可是這半年時間對于我幾乎比五十年還長!人的精力已經完全用盡了似的,我請了長假休息醫病――事實上從此脫離了政治舞台。

     再想回頭來幹一些别的事情,例如文藝的譯著等,已經覺得太遲了。

    從一九二〇年到一九三〇年,整整十年我離開了“自己的家”――我所願意幹的俄國文學的研究――到這時候方回來,不但田園荒蕪,而且自己的力氣也已經衰憊了。

    自然,有可能還是幹一幹,“以度餘年”的。

    可是接着就是大病,時發時止,耗費了三年的光陰。

    一九三四年一月,為着在上海養病的不可能,又跑到瑞金――到瑞金已是二月五日了――擔任了人民委員的消閑職務。

    可是,既然在蘇維埃中央擔負了一部分的工作,雖然不用出席黨的中央會議,不必參與一切政策的最初議論和決定,然而要完全不問政治又辦不到了。

    我就在敷衍塞責、厭倦着政治卻又不得不略微問一問政治的狀态中間,過了一年。

     最後這四年中間,我似乎記得還做了幾次政治問題上的錯誤。

    但是現在我連内容都記不清楚了,大概總是我的老機會主義發作罷了。

    我自己不願意有什麼和中央不同的政見。

    我總是立刻“放棄”這些錯誤的見解,其實我連想也沒有仔細想,不過覺得争辯起來太麻煩了,既然無關緊要,就算了吧。

     我的政治生命其實早已結束了。

     最後這四年,還能說我繼續在為馬克思主義奮鬥,為蘇維埃奮鬥,為站着黨的正确路線奮鬥嗎?例行公事辦了些,說“奮鬥”是太恭維了。

    以前幾年的盲動主義和立三路線的責任,都決不應當因此而減輕的;相反,在共産黨的觀點上來看,這個責任倒是更加加重了。

    曆史的事實是抹煞不了的,我願意受曆史的最公平的裁判! (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