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馬克思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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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的學者――而且國際的馬克思主義的學術水平也提高了許多。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誤會”,就是用馬克思主義來研究中國的現代社會,部分的是研究中國曆史的發端――也不得不由我來開始嘗試。

    五四以後的五年中間,記得隻有陳獨秀、戴季陶、李漢俊幾個人寫過幾篇關于這個問題的論文,可是都是無關重要的。

    我回國之後,因為已經在黨内工作,雖然隻有一知半解的馬克思主義知識,卻不由我不開始這個嘗試:分析中國資本主義關系的發展程度,分析中國社會階級分化的性質,階級鬥争的形勢,階級鬥争和反帝國主義的民族解放運動的關系等等。

     從一九二三年到一九二七年,我在這方面的工作,自然,在全黨同志的督促,實際鬥争的反映,以及國際的領導之下,逐漸有相當的進步。

    這決不是我一個人的工作,越到後來,我的參加越少。

    單就我的“成績”而論,現在所有的馬克思主義者都可明顯地看見,我在當時所做的理論上的錯誤,共産黨怎樣糾正了我的錯誤,以及我的理論之中包含着多麽混雜和小資産階級機會主義的成分。

     這些機會主義的成分發展起來,就形成錯誤的政治路線,以緻于中國共産黨中央委員會不能不開除我的政治局委員。

    的确,到一九三〇年,我雖然在國際上參加了兩年的政治工作,相當得到一些新的知識,受到一些政治上的鍛煉,但是,不但不進步,自己反而覺得退步了。

    中國的階級鬥争早已進到了更高的階段,對于中國的社會關系和政治形勢,需要更深刻更複雜的分析,更明了的判斷,而我的那點知識絕對不夠,而且非無産階級的反布爾塞維克的意識就完全暴露了。

     當時,我逐漸覺得許多問題,不但想不通,甚至不想動了。

    新的領導者發揮某些問題議論之後,我會感覺到松快,覺得這樣解決原是最适當不過的,我當初為什麽簡直想不通;但是――也有時候會覺得不了解。

     此後,我勉強自己去想一切“治國平天下”的大問題的必要,已經沒有了!我在十二分疲勞和吐血症複發的期間,就不再去“獨立思索”了。

    一九三一年初,就開始我政治上以及政治思想上的消極時期,直到現在。

    從那時候起,我沒有自己的思想。

    (我以中央的思想為思想。

    )這并不是說我是一個很好的模範黨員,對于中央的理論政策都完全而深刻的了解。

    相反的,我正是一個最壞的黨員,早就值得開除的,因為我對中央的理論政策不加思索了。

    偶爾我也有對中央政策懷疑的時候,但是,立刻就停止懷疑了――因為懷疑也是一種思索;我既然不思索了――自然也就不懷疑。

     我的一知半解的馬克思主義知識,曾經在當時起過一些作用――好的壞的影響都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不用我自己來判斷――而到了現在,我已經在政治上死滅,不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的宣傳者了。

     同時要說我已放棄了馬克思主義,也是不确的。

    如果要同我談起一切種種政治問題,我除開根據我那一點一知半解的馬克思主義的方法來推論以外,卻又沒有什麽别的方法。

    事實上我這些推論又恐怕包含着許多機會主義,也就是反馬克思列甯主義的觀點在内,這是“亦未可知”的。

     因此,我更不必狂然費力去思索:我的思路已經在青年時期走上了馬克思主義的初步,無從改變;同時,這思路卻同非馬克思主義的岐路交錯着,再自由任意地走去,不知會跑到什麽地方去。

    ――而最主要的是我沒勇氣再跑了,我根本沒有精力在作政治的社會科學的思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