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貓

關燈
我在東京的頭兩年,雖然在學日文,但是平常讀的卻多是英文書,因為那時還是英文比較方便,一方面對于日本的文學作品也還未甚了解。

    手頭有幾塊錢的時候常去的地方不是東京堂而是中西屋,丸善自然更是可喜,不但書多而且态度很好,不比中西屋常有小夥計跟着監視。

    我讀林譯說部叢書的影響還是存在,一面又注意于所謂弱小民族的文學,此外俄法兩國小說的英譯本也想收羅,可是每月三十一圓的留學費實在不能買書,所以往往像小孩走過耍貨攤隻好廢然而返。

    一九〇六至八年中間翻譯過三部小說,現在印出的有英國哈葛得與安度闌二氏合著的《紅星佚史》,有丁未二月的序,又匈加利育珂摩耳的《匈奴奇士錄》,有戊申五月的序。

    這種書稿賣價至多兩文錢一個字,但于我卻不無小補,伽納忒夫人譯屠介涅夫集十五冊以及勃闌特思博士的《波闌印象記》這些英書都是用這款買來的。

    還有一部譯本是别一托爾斯泰的小說《銀公爵》,改題“勁草”,是司各德式的很有趣味的曆史小說,沒有能賣掉,後來連原稿都弄丢了。

    戊申以後遂不再賣稿,雖然譯還是譯一點,也仍是譯歐洲的作品,日本的東西沒有一篇,到後來為《新青年》譯小說才選了江馬修的短篇《小小的一個人》,那已經是民國七八年的事情了。

     但是,日本報紙當然每天都看,像普通的學生們一樣,總是《讀賣》與《朝日》兩種新聞,此外也買點文學雜志,這樣地便與日本新文學也慢慢接近。

    四年前我為張我軍先生的《文學論》譯本寫一篇小序,有一節雲: “不過夏目的文章是我素所喜歡的,我的讀日本文書也可以說是從夏目起手。

    我初到東京時夏目在雜志《保登登岐須》(此言子規)上發表的小說《我是貓》正很有名,其單行本上卷也就出版,接着他在大學的講義也陸續給書店去要了來付印,即這本《文學論》和講英國十八世紀文學的一冊《文學評論》。

    ……夏目的小說,自《我是貓》,《漾虛集》,《鹑籠》以至《三四郎》和《門》,從前在赤羽橋邊的小樓上偷懶不去上課的時候,差不多都讀而且愛讀過,雖然我所最愛的還是《貓》,但别的也都頗可喜,可喜的卻并不一定是意思,有時便隻為文章覺得令人流連不忍放手。

    夏目而外這樣的似乎很少,後輩中隻是志賀直哉有此風味,其次或者是佐藤春夫罷。

    ” 上文末尾所說的話仔細想來或不十分确切,隻說他們兩位文章也都很好就是了,風味實在不大相同,蓋夏目的文章特别是早期的很有他獨自的特色,這或者可以說是英國紳士的幽默與江戶子的灑脫之和合吧。

    他專攻英文學,又通和漢古典,同了正岡子規做俳句與寫生文,把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