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遷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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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的N家去把我的東西搬了來。

    ” 伊人默默的上一間空房間裡去坐了一忽,種種傷心的事情,都同春潮似的湧上心來。

    他愈想愈恨,差不多想自家尋死了,兩條眼淚連連續續的滴下他的腮來。

     過了兩個鐘頭之後,聽差的人回來說: “伊先生你也未免太好事了。

    那一個女人說你欺負了她,如今就要想遠遁了。

    她怎麼也不肯把你的東西交給我搬來。

    她說還有要緊的事情和你親說,要你自家去一次。

    一個三十來歲的同牛也似的男人說你太無禮了。

    因為他出言不遜,所以我同他鬧了一場,那一隻牛大概是她的男人罷?” “她另外還說什麼?” “她說的話多得很呢!她說你太卑怯了!并不像一個男子漢,那是她看了你的字條的時候說的。

    ” “是這樣的麼,對不起得很,要你空跑了一次。

    ” 一邊這樣的說,一邊伊人就拿了兩張鈔票,塞在那聽差的手裡。

    聽差的要出去的時候,伊人又叫他回來,要他去拿了幾張信紙信封和筆硯來。

    筆硯信紙拿來了之後,伊人就寫了一封長長的信給M。

     第三天的午前十時,橫濱出發的春日丸輪船的二等艙闆上,伊人呆呆的立在那裡。

    他站在鐵欄旁邊,一瞬也不轉的在那裡看漸漸兒小下去的陸地。

    輪船出了東京灣,他還呆呆的立在那裡,然而陸地早已看不明白了,因為船離開橫濱港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模糊起來,他的眼睑毛上的同珍珠似的水球,還有幾顆沒有幹着,所以他不能下艙去與别的客人接談。

     對面正屋裡的挂鐘敲了二下,伊人的枕上又滴了幾滴眼淚下來,那一天午後的事情,箱根旅館裡的事情,從箱根回來那一天晚上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同昨天的事情一樣。

    立在橫濱港口春日丸船上的時候的懊惱又在人的胸裡活了轉來,那時候嘗過的苦味他又不得不再嘗一次。

    把頭搖了一搖,翻了一轉身,他就輕輕的說: “O呀O,你是我的天使,你還該來救救我。

    ” 伊人又把白天她在海邊上唱的迷娘的歌想了出來: “你這可憐的孩子吓,他們欺負了你了麼?唉!” “Washatmandir,duarmcskind,grtan?” 伊人流了一陣眼淚,心地漸漸兒的和平起來,對面正屋裡的挂鐘敲三點的時候,他已經嘶嘶的睡着了。

     六、崖上 伊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

    窗外好像在那裡下雨,檐漏的滴聲傳到被裡睡着的伊人的耳朵裡來。

    開了眼又睡了一刻鐘的樣子,他起來了。

    開門一看,一層蒙蒙的微雨,把房屋樹林海岸遮得同水墨畫一樣。

    伊人洗完了臉,拿出一本喬其墨亞的小說來,靠了火缽讀了幾頁,早膳來了。

    吃了早膳,停了三四十分鐘,K和B來說閑話,伊人問他們今天有沒有聖經班,他們說沒有,聖經班隻有禮拜二禮拜五的兩天有的。

    伊人一心想和O見面,所以很願意早一刻上C夫人的家裡去,聽了他們的話,他也覺得有些失望的地方,B和K說到中飯的時候,各回自家的房裡去了。

     吃了中飯,伊人看了一篇喬其墨亞georgemarry的《往事記》(“Memoryofmydeadlife”),那鐘聲又當當的響了起來。

    伊人就跑也似的走到C夫人的家裡去。

    K和B也來了,兩個女學生也來了,隻有O不來,伊人胸中硗硗落落地總平靜不下去。

    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O終究沒有來。

    贊美詩也唱了,祈禱也完了,大家都快散去了,伊人想問她們一聲,然而終究不能開口。

    兩個女學生臨去的時候,K倒問她們說: “O君怎麼今天又不來?” 一個年輕一點的女學生回答說: “她今天身上又有熱了。

    ” 伊人本來在那裡作種種的空想的,一聽了這話,就好像是被宣告了死刑的樣子,他的身上的血管一時都覺得脹破了。

    他穿了鞋子,急急的跟了那兩個女學生出來。

    等到無人看見的時候,他就追上去問那兩個女學生說: “對不起得很,O君是住在什麼地方的,你們可以領我去看看她麼?” 兩個女學生盡在前頭走路,不留心他是跟在她們後邊的,被他這樣的一問就好像驚了似的回轉身來看他。

     “啊!你怎麼雨傘都沒有帶來,我們也是上O君那裡去的,就請同去罷!” 兩個女學生就拿了一把傘借給了他,她們兩個就合用了一把向前走去。

    在如煙似霧的微雨裡走了一二十分鐘,他們三人就走到了一間新造的平房門口,門上挂着一塊O的名牌,一扇小小的門,卻與那一間小小的屋相稱。

    三人開門進去之後,就有一個老婆子迎出來說: “請進來!這樣的下雨,你們還來看她,真真是對不起得很了。

    ” 伊人跟了她們進去,先在客室裡坐下,那老婆子捧出茶來的時候,指着伊人對兩個女學生問說: “這一位是……” 這樣的說了,她就對伊人行起禮來。

    兩個女學生也一邊說一邊在那裡賠禮。

     “這一位是東京來的。

    C夫人的朋友,也是基督教徒。

    ……” 伊人也說: “我姓伊,初次見面,以後還請照顧照顧。

    ……” 初見的禮完了,那老婆子就領伊人和兩個女學生到O的卧室裡去。

    O的卧室就在客室的間壁,伊人進去一看,見O紅着了臉,睡在紅花的绉布被裡,枕邊上有一本書攤在那裡。

    腳後擺着一個火缽,火缽邊上有一個坐的蒲團,這大約是那老婆子坐的地方。

    火缽上的鐵瓶裡,有一瓶沸的開水,在那裡發水蒸汽,所以室内溫暖得很。

    伊人一進這卧房,就聞得一陣香水和粉的香氣,這大約是處女的閨房特有氣息。

    老婆子領他們進去之後,把火缽移上前來,又從客室裡拿了三個坐的蒲團來,請他們坐了。

    伊人進這病室之後,就感覺到一種悲哀的預感,好像有人在他的耳朵根前告訴說: “可憐這一位年輕的女孩,已經沒有希望了。

    你何苦又要來看她,使她多一層煩擾。

    ” 一見了她那被體熱蒸紅的清瘦的臉兒,和她那柔和悲寂的微笑,伊人更覺得難受,他紅了眼,好久不能說話,隻聽她們三人輕輕地在那裡說: “啊!這樣的下雨,你們還來看我,真對不起得很呀。

    ”(O的話) “哪裡的話,我們橫豎在家也沒有事的。

    ”(第一個女學生) “C夫人來過了麼?”(第二個女學生) “C夫人還沒有來過,這一點小病又何必去驚動她,你們可以不必和她說的。

    ” “但是我們已經告訴她了。

    ” “伊先生聽了我們的話,才知道你是不好。

    ” “啊!真對你們不起,這樣的來看我,但是我怕明天就能起來的。

    ” 伊人覺得O的視線,同他自家的一樣,也在那裡閃避。

    所以伊人隻是俯了首,在那裡聽她們說閑話,後來那年紀最小的女學生對伊人說: “伊先生!你回去的時候,可以去對C夫人說一聲,說O君的病并不厲害。

    ” 伊人誠誠懇懇的舉起視線來對O看了一眼,就馬上把頭低下去說: “雖然是小病,但是也要保養……。

    ” 說到這裡,他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