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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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謂可以不淪於罪苦也則天下之傭奴?婢黥髠盜賊亦匍匐而歸之矣此其為說所以張皇輝赫震耀千古而為吾徒者方且蠢焉鞠躬屏氣為之奔走服役之不暇也幸而一有間世之傑乃能不為之屈而有聲罪緻讨之心焉然又不能究其實見之差而诋以為幻見空說不能正之以天理全體之大而偏引交通生育之一說以為主則既不得其要領矣而徒欲以火其書而廬其居其於吾徒又未嘗教之以内修自治之實而徒驕之以堯舜列聖之可以為重則吾恐其不唯無以坐收摧陷廓清之功或乃往遺之禽而反為吾黨之诟也嗚呼惜哉 讀兩陳谏議遺墨 天下有自然不易之公論而言之者或不免於有所避就故多失之若諸公熙甯日録之辨是也嘗記頃年獲侍坐於故端明上饒汪公縱言及於日録熹因妄謂日録固為邪說然諸賢攻之亦未得其要領是以言者渎而聽者疑用力多而見功寡也蓋嘗即其書而考之則凡安石之所以惑亂神祖之聰明而變移其心術使不得遂其大有為之志而反為一世禍敗之原者其隐微深切皆聚此書而其詞鋒筆勢縱橫捭阖炜?谲诳又非安石之口不能言非安石之手不能書也以為蔡卞撰造之言固無是理況其見諸行事深切着明者又以相為表裡亦不待晚年怼筆有所增加而後為可罪也然使當時用其垂絶之智舉而焚之則後來載筆之士於其帷幄之間深謀密計雖欲畢力搜訪極意形容勢必不能得之如此之?而傳聞異詞虛實相半亦不能使人無溢惡之疑且如勿令上知之語世所共傳終以手筆不存故使陸佃得為隐諱雖以元佑衆賢之力争辯之苦而不能有以正也【此見陸佃供答史院取問狀】何幸其徒自為失計出此真蹟以暴其惡於天下便當摭其肆情反理之實以正其迷國誤朝之罪而直以安石為誅首是乃所謂自然不易之公論不唯可以訂已往之謬而又足以開後來之惑奈何乃以畏避嫌疑之故反為迂曲囘互之言指為撰造增加誣僞謗诋之書而欲加刋削以滅其迹乎汪公歎息深以愚言為然今觀閑樂陳公遺帖了齋陳公表藁追憶前語自愧學之不進所知不能有以甚異於往時又歎汪公之不可複見也為之掩卷太息而書其後抑又嘗恠了翁晚歲之論多出此帖之餘然其自訟改過之書曾無一言以及此而獨謂龜山楊氏實發其機【語見責沈其所贈兄孫漸者即幾叟少卿後改名淵者也幾叟楊公之婿嘗以楊公之語告翁曰更留那老子做甚底翁初亦駭其言幾叟複為反複申言之翁乃悔悟故其語曰餘之自訟改過賴其一言而漸於是時亦以所聞警餘之謬雲】是則論者亦頗疑之而以今考之此書之作實在建中崇甯之間【書雲吾友遷谪猶居善地疑居袁州時也】且其言猶以日録為蔡卞之所托而其後了翁合浦尊堯之書亦未直攻安石也至於大觀初年而後四明之論始作【進表雖在政和元年然公居明州實大觀初年也】則其推言所自獨歸功於楊氏而不及閑樂有不可誣者矣顧其後書雖謂天使安石自寫誣悖之心然猶有怼筆增加歸過神考之雲則終未免於所謂有所回互避就而失之者也又觀閑樂此書之指所以罪狀安石者至深切矣然考其事不過數條若曰改祖宗之法而行三代之政也廢春秋而謂人主有北面之禮也學本出於刑名度數而不足於性命道德也釋經奧義多出先儒而旁引釋氏也是數條者安石信無所逃其罪矣然其所以受病之源遺禍之本則閑樂之言有所未及而其所指以為說者亦自不能使人無可恨也今亦無論其他而姑以安石之素行與日録之首章言之則安石行已立朝之大節在當世為如何而其始見神宗也直以漢文帝唐太宗之不足法者為言複以諸葛亮魏元成之不足為者自任此其志識之卓然又皆秦漢以來諸儒所未聞者而豈一時諸賢之所及哉然其為人質雖清介而器本偏狹志雖高遠而學實凡近其所論說蓋特見聞億度之近似耳顧乃挾以為高足已自聖不複知以格物緻知克已複禮為事而勉求其所未至以增益其所不能是以其於天下之事每以躁率任意而失之於前又以狠愎狥私而敗之於後此其所以為受病之原而閑樂未之言也若其所以遺禍之本則自其得君之初而已有以中之使之悅其高駭其奇而意斯人之不可無矣及其任之以事而日聼其言則又有以信夫斯人之果不可無也於是為之力拒羣言而一聽其所為唯恐其一旦去我而無與成吾事也及其訏谟旣久漸涵透徹則遂心融神會而與之為一以至於能掣其柄而自操之則其運動弛張又已在我而彼之用舍去留不足為吾重輕矣於是安石卒去而天下之政始盡出於宸衷了翁所謂萬幾獨運於元豐閑樂所謂屏棄金陵十年不召者蓋皆指此然了翁知其獨運而不知其所運者乃安石之機閑樂見安石之身若不用而不知其心之未嘗不用也是以凡安石之所為卒之得以附於陵廟之尊托於谟訓之重而天下之人愈不敢議以至於魚爛河決而後已焉此則安石所以遺禍之本而閑樂亦未之言也若閑樂之論祖宗法度但當謹守而不可變尤為痛切是固然矣然祖宗之所以為法蓋亦因事制宜以趨一時之便而其仰循前代俯狥流俗者尚多有之未必皆其竭心思法聖智以遺子孫而欲其萬世守之者也是以行之既久而不能無弊則變而通之是乃後人之責故慶曆之初杜範韓富諸公變之不遂而論者至今以為恨況其後此又數十年其弊固當益甚於前而當時議者亦多以為當變如呂正獻公父子家傳及河南程氏眉山蘇氏之書蓋皆可考雖閑樂此論若有不同而不免亦有仁皇之末适當因革之時之說則是安石之變法固不可謂非其時而其設心亦未為失其正也但以其躁率任意而不能熟講精思以為百全無弊可久之計是以天下之民不以為便而一時元臣故老賢士大夫羣起而力争之者乃或未能究其利病之實至其所以為說又多出於安石規模之下由是安石之心愈益自信以為天下之人真莫已若而隂幸其言之不足為已病因遂肆其狠愎倒行逆施固不複可望其能勝已私以求利病之實而充其平日所以自任之本心矣此新法之禍所以卒至於橫流而不可救閑樂雖能深斥其非而未察其所以為非者乃由於此此其為說所以不能使人無所恨者一也至謂安石遠取三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而力行之此又不知三代之政布在方冊雖時有先後而道無古今舉而行之正不能無望於後之君子但其名實之辨本末之序緩急之宜則有不可以毫厘差者苟能於此察焉而無所悖則其遺法雖若渺茫不可稽考然神而明之在我而已何不可行之有彼安石之所謂周禮乃姑取其附於已意者而借其名高以服衆口耳豈真有意於古者哉若真有意於古則格君之本親賢之務養民之政善俗之方凡古之所謂當先而宜急者曷為不少留意而獨於财利兵刑為汲汲耶大本不正名是實非先後之宜又皆倒置以是稽古徒益亂耳豈專渺茫不可稽考之罪哉閑樂不察乎此而斷然自畫直以三代之法為不可行又獨指其渺茫不可稽考者而譏之此又使人不能無恨者二也若安石之廢春秋語北面則亦其志識過高而不能窮理勝私之弊是以厭三傳凡例條目之煩惡諸儒臆度附緻之巧有太過者而不思其大倫大法固有炳如日星而不可誣者也因前聖尊師重道之意以推武王太公之事有太過者而所以考其禮之文者有未詳也是其阙於審重而輕為論說直廢大典固為可罪然謂其因此而亂君臣之名分又并與孟子疊為賓主之說而非之則亦峻文深诋而矯枉過直矣此又其使人不能無恨者三也若夫道德性命之與刑名度數則其精粗本末雖若有間然其相為表裡如影随形則又不可得而分别也今謂安石之學獨有得於刑名度數而道德性命則為有所不足是不知其於此旣有不足則於彼也亦将何自而得其正耶夫以佛老之言為妙道而謂禮法事變為粗迹此正王氏之深蔽今欲譏之而不免反堕其說之中則已誤矣又況其於粗迹之謬可指而言者蓋亦不可勝數政恐未可輕以有得許之也今姑舉其一二而言之若其實有得於刑名度數也則其所以修於身者豈至於與僧卧地而顧客褫衣如錢景谌之所叙乎所以着於篇者豈至於分文析字以為學而又不能辨乎六書之法如字說之書乎【了翁以為安石之進字說蓋欲布之海内神考雖好其書玩味不忘而不以布於海内者以教化之本不在是也此亦非是夫周禮六藝之教所謂書者不過使人以六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