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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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晦庵集卷六十二     宋 朱子 撰書【知舊門人問答】 答張元德【洽】 細讀來書知進學之意不倦甚慰讀書切忌貪多唯少則易以精熟而學問得力處正在於此苟為不熟不如稊稗非虛語也大學等書近多改定處未暇録寄亦有未及整頓者如論孟兩書甚恨其出之早也此間事雖不多然亦終日擾擾少得暇看文字甚覺其歲月之可惜也通書太極之旨更宜虛心熟玩乃見鄙說一字不可易處政使濂溪複生亦必莞爾而笑也若如所論則所謂靜者别在四者之外而不相管矣而可乎顔子所以發聖人之藴恐不可以一事言蓋聖人全體大用無不一一於顔子身上發見也孰不可忍亦不必如此說此等處有兩說當時存之皆不偶然更宜詳玩也武成文字不曾帶來不能盡記春秋之說尤所未究此類又是一種功夫未曉即且阙之可也易數之說近有一書謾往讀之來問所疑已悉具其中矣七經向見其初成之本後未得也計此亦是劉公少時作不然則亦以其多而不能精故耶其間詩說尤草草也 答張元德 示喻欲來未能之意此固無可如何但日月侵尋縱不得親師友亦須自作工程潛思默究令胸中明徹見得道理都無疑礙方是於踐履功夫有進步處若隻如此悠悠閑過了誠可惜耳所示諸說似未尋着縫罅雖已各注其後然隻如此講學恐未有深益也名齋之意甚善然着實用功不須如此安立标榜處雖亦未有大害然亦便見用心淺處若實做得功夫是當自無暇及此等不急之務也大學近已刋行今附去一本雖未是定本然亦稍勝於舊也臨漳四子四經各注一本其後各有跋語可見讀之之法請詳之所問易數雖非講學所急然亦見用意未精且更推尋為佳若如此自見得一門戶決須自信得及正不必問伊川橫渠說如何也若前人說已分明則此書不作矣正為說者太支離不說者又太簡略所以不得已而作孔氏雜說寫了多時今附還其間多是抄出江鄰幾嘉佑雜志也 答張元德 示喻為學之意似覺未甚果決專一更宜勉力科塲不遠想不免分了功夫然此等得失真實有命若信未及放不下亦須且将此字頓在面前政使未全得力亦可減得些小分數不為無助夫子所謂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正謂此也甘君處見送行語令兄意亦甚佳兄弟自為博約想有味也但甘君詞筆頗工而趣向未正數日苦口告之未知能勇決否耳所喻易數大槩近之但此等自然法象深玩索之自見端的初見似人安排而實非人所能安排也以一為三以一為二所謂一者謂一揲所得之奇偶未是一爻也一奇為三故三奇為九方得老陽之爻一偶為二故三偶為六方得老隂之爻兩偶一奇乃為少陽之七兩奇一偶乃為少隂之八此數甚明但看得不子細耳甘君歸可更切磋之人材難得可惜隻如此汨沒了一生也 答張元德 衡陽之訃想已聞之深足傷歎然當路攻擊意殊未已今雖如此亦恐更有追削禁锢之類而一時善類次第皆不可保吾輩閑中講學固為美事然亦恐有不可測者此方深以為懼而賢者乃以勸彭文何也熹幸已得祠差可自安近與學者講論尤覺橫渠成誦之說最為徑捷蓋未論看得義理如何且是收得此心有歸着處不至走作然亦須是專一精研使一書通透爛熟都無記不起處方可别換一書乃為有益若但輪流通念而核之不精則亦未免枉費工夫也須是都通透後又卻如此溫習乃為佳耳所說易傳極有難記當處蓋經之文意本自寛平今傳卻太詳密便非本意所以隻舉經文則傳之所言提挈不起貫穿不來須是於易之外别作一意思讀之方得其極尋常每欲将緊要處逐項抄出别為一書而未暇大抵讀書求義甯略毋詳甯踈毋密始有餘地也【詳故碎密故拘】歐嚴譚君近來看得又如何更望以此相勉但於所讀之書經文注腳記得首尾通貫浃洽方有可玩繹處如其不然泛觀雜論徒費日月決無所益也所論新法大槩亦是如此然介甫所謂勝流俗者亦非先立此意以壓諸賢隻是見理不明用心不廣故至於此若得明道先生與一時諸賢向源頭與之商量令其胸中見得義理分明許多人欲客氣自無處着亦不患其不改矣若便以不可與有為待之而不察其所欲勝之流俗亦真有未盡善處則亦非所以為天下之公而自?於一偏之說矣頃見趙丞相所編諸公奏議論新法者自有數卷其言雖不為不多然真能識其病根而中其要害者殊少無惑乎彼之以為流俗之浮言而不足恤也至如祧廟一事當時發言盈庭多者累數千字而無一言可以的當與介甫争是非者但今人隻見介甫所言便以為非排介甫者便以為是所以徒為競辯而不能使天下之論卒定於一也此說甚長非面論未易究 答張元德 來書所論通複二字甚密然亦有未切處繼之者善雲者造化流行萬物方資以始而未實也成之者性雲者物生已實造化與物各藏其用而無所為也在人則感物而動者通也寂然不動者複也以此推之圖象隐然不待多言而自可默喻矣四德則隂陽各二而誠無不貫安得不謂五行之性乎凡此更反複之當自見也太伯之事正也太王王季文武之事權也權而不失其正則并行而不相悖矣此義聖人蓋難言之若看未透且姑置之不必深緻疑亦不必多為說也廟議看得似亦未精子孫之於祖考恩雖無窮而義則有止不可過不可不及亦并行而不悖且以周而言之欲使之黜後稷而祖文武固世俗淺薄之論若遂欲使之越後稷而祖帝喾以至於無窮又賢者過之之失也 答張元德 配義與道之說殊不可曉大抵讀書須且虛心靜慮依傍文義推尋句脈看定此句指意是說何事略用今人言語體貼替換一兩字說得古人意思出來先教自家心裡分明曆落如與古人對面說話彼此對答無一言一字不相肯可此外都無閑雜說話方是得個入處怕見如此棄卻本文肆為浮說說得郎當都忘了從初因甚話頭說得到此此最學者之大病也故程先生有說書非古意轉使人薄漢儒下帷講誦未必是說書又說作論語解已是剩了又以毛公說詩為有儒者氣象觀此等處其意蓋可見今說配義與道卻不就孟子上理會如何是義如何是道如何是氣如何地配便一鄉掉開了隻單說個道字已是無捉摸處又将道字訓作行字尤無交涉說得愈多去理愈遠矣今合且先理會如何是義卻就義字上推如何是道道之與義同異如何如何又要氣來配他配字又是何意【适檢集注說得盡分明了不知曾子細看否】隻此數字分明即孟子意思分明可見而程子所謂沖漠氣象亦在其中初非有二說也子約所說亦未免向别處去如此支離轉無交涉卻恐不免真為擎拳?拂者所笑矣其他所論時習率性鸢魚等說今皆未暇論論得亦未有益可且理會此配義與道令分明便中早報及也 答張元德 人心雖未有喜怒哀樂而物欲之根存焉則固已偏於此矣故於其所偏者得之則喜且樂失之則怒而哀無複顧義理也 此段說得是但物欲之根存焉之說恐未然人固有偏好一物者然此一物未上心時安得不謂之未發之中乎欲下工夫正當於此看取子約心性之說甚可駭來喻所引孟子甚當【張雲孟子論性而以恻隐羞惡恭敬是非之心為說亦可謂失心性之辨乎】 性難知而心可盡所謂盡其心者如程子所謂當處便認取【此句不幹事】與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知性也】積習既久脫然貫通之謂也【盡心也】又如論語集注所雲随事精察【知性也】而未知其體之一【盡心也】真積力久而将有所得此即盡心知性之案【此段内注字系先生批】 心性一物知則皆知但盡之為難耳又性可逐事言心則舉其全體也 禹惡旨酒一章 此等處隻逐句看不必如此牽合 天王狩于河陽 春秋熹所未學不敢強為之說然以人情度之天王狩於河陽恐是當時史策已如此書蓋當時周室雖微名分尚在晉文公召王固是不順然史策所書想必不敢明言晉侯召王也李傕郭汜朱全忠盜賊狂恣唯力是視亦未必曾讀春秋見有此事而效之也 習靜坐以立其本而於思慮應事專一以緻其用以此為主一之法如何 明道教人靜坐蓋為是時諸人相從隻在學中無甚外事故教之如此今若無事固是隻得靜坐若特地将靜坐做一件功夫則卻是釋子坐禅矣但隻着一敬字通貫動靜則於二者之間自無間斷處不須如此分别也語孟或問乃丁酉本不知後來改定如何 論孟集注後來改定處多遂與或問不甚相應又無功夫修得或問故不曾傳出今莫若且就正經上玩味有未适處參考集注更有思索為佳不可恃此未定之書便以為是也 答張元德 嘗讀歐陽公論許世子止之事未免疑之及讀胡文定公傳未足以破其疑洽繼而考之左氏公羊之傳自明但後人因谷梁不嘗藥之說遂執此一句以為止之罪如此而已殊不考左氏曰許悼公瘧飲世子止之藥卒公羊曰止進藥而藥殺也此可以見悼公之死於藥矣當時之事雖未有明文而洽嘗觀近世治瘧者以砒霜鍜而餌之多愈然不得法不愈而反殺人者亦多矣悼公之死必此類也不然當時所進非必死之藥止偶不嘗而已則公羊何以謂之藥殺世子何為遽棄國而出奔孟子曰殺人以挺與刃有以異乎以刃與政有以異乎進藥而藥殺可不謂之弑哉其所以異於商臣蔡般者過與故之不同耳心雖不同而春秋之文一施之者以臣子之於君父不可過也如此觀之似足以正近世經傳之失而破歐公之疑不識先生以為如何 胡文定通旨中引曾吉父說如律中合禦藥誤不如本方造禦舟誤不牢固之類已有此意矣但考之於經不見許止棄國出奔之事不知果何謂也 答張元德 舊與朋友說話每怪其不解人意而不知其所以然者近方覺得學者讀了書聽了話元不曾着心記當紬繹玩味至有兩年看一部易傳都不記得緊要處者雖其根鈍使然亦是不肯用力乃知橫渠教人讀書必欲成誦真是學者第一義須是如此己上方有着力處也歐嚴二君後來曾相見否此中甚難得人深可憂懼也所望以永斯文之傳者如二三君蓋無幾人也 答甘吉甫 此間為況幸亦如常但朋友自不敢住多已引去亦随時之義也所示之說今卻附還大抵看得未甚浃洽言多窒礙且宜少讀而益加潛心反複玩味之功也中庸言健順仁義禮智之性妄意以為健順用也仁義禮智之性體也健順二字在上者先言用而後言體又以配上文先言隂陽而後言五行未知是否 健順之體即性也合而言之則健順分而言之則曰仁義禮智仁禮健而義智順也 先生前歲論伊尹樂堯舜之道一段雲樂堯舜之道須是見得是獨自底非是衆家常住底今歲先生又言衆家常住底何者非堯舜之道又言若堯舜之道便是衆家常住底則不消更說堯舜 後說近是但所記語有差今亦不記當時因何說此也蔡丈雲天根是好人之情狀月窟是小人之情狀三十六宮是八卦隂陽之爻某疑人物二字恐未可便以善惡斷之又言三十六宮都是春即月窟亦為春也 陽善隂惡聖賢如此說處極多蓋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無以對待而言則又各自有所主康節所詠恐是指生物之源而言則正氣為人偏氣為物為隂陽之辨季通所論卻是推說然意亦通也 答甘吉甫 集注中說曾點處有樂此終身一句不知如何 觀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豈不是樂此以終身後來事業亦偶然耳若先有一毫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矣注中若無此句即此一轉語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