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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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晦庵集卷五十四     宋 朱子 撰書【問答一本作知舊門人問答】 答孫季和【應時】 所喻平生大病最在輕弱人患不自知耳既自知得如此便合痛下功夫勇猛舍棄不要思前算後庶能矯革所謂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者也明善誠身正當表裡相助不可彼此相推若行之不力而歸咎於知之不明知之不明而歸咎於行之不力即因循擔閣無有進步之期矣他論數條亦所當講别紙奉報幸并詳之櫽括程書豈所敢當當時諸先達蓋嘗有欲為之而未果者然自今觀之卻似未為不幸況後學淺陋又安敢議此乎子約漢唐之論在渠非有私心然亦未免程子所謂乃邪心者卻是教壞後生此甚不便近年以來彼中學者未曾理會讀書修已便先懷取一副當功利之心未曾出門踏着正路便先做取落草由徑之計相引去無人處私語密傳以為奇特直是不成模様故不得不痛排斥之不知子約還知外面氣象如此否耳 中庸章句太極解義方是略說大槩若論裡面道理精微曲折知它是更有何窮何盡未須便慮說得太詳且當以玩味未熟分畫未明爲憂蓋自頃年妄作此書至今未見有人真實下功理會到究竟處也大事記數條其間誠有可疑者如韓信事向來伯恭面論蓋嘗曰其不反不知後來看得如何須是别看出情節來不然不應如此失入也此可更問子約看如何然渠此書卻實自成一家之言亦不為無益於世鄙意所疑卻恐其間注腳有太纎巧處好論張湯公孫弘之奸步步掇拾氣象不好卻似與渠輩以私智角勝負非聖賢垂世立教之法也諸詩語意清遠讀之令人想見湖山之勝但亦不無前幅所論兩字之病【謂輕弱】耳子陵仲弓二絶則甚佳嘗觀荀淑能譏刺梁氏而爽己不敢忤董卓至彧遂為唐衡之壻曹操之臣人家祖父壁立千仞子孫猶自倒東來西況太丘制行如此其末流之弊為賊佐命亦何足怪哉 太極之說與繋辭詳略不同乃是互相發明以盡精微之蘊最為有功若隻依本分模搨則亦何用增此贅語而學者又何由知得其中有許多曲折耶大抵近日議論喜合惡離樂含糊而畏剖析所以凡事都不曾理會到底此一世之通患也 明道答橫渠書誠似大快然其間理緻血脈精密貫通盡須玩索如大公順應自私用智忘怒觀理便與主敬窮理互相涉入不可草草看過如上文既雲以其情順萬事即其下雲而無情亦自不妨 明道伊川論性疎密固不同然其氣象亦各有極至處明道直是渾然天成伊川直是精細平實正似文王治岐周公制禮之不同又似馬援論漢二祖也 封建之論甚佳範公之說大抵切於時務近而易行但於制度規模久遠意思大段欠阙如論租庸兩稅等處亦甚疎略也封建一事向見胡丈明仲所論大抵與來喻相似不知曾見之否要之此論須以聖人不以天下為一家之私作主意而兼論六國形勢以見其利害未嘗不随義理之是非則可耳以上諸說有未安處卻幸反複 答孫季和 縣事想日有倫理學校固不免為舉子文然亦須告以聖學門庭令士子略知修已治人之實庶幾於中或有興起作将來種子浙間學問一向外馳百怪俱出不知亦頗覺其弊否甯海僧極令人念之亦可屬之端叔兄弟否若救得此人出彼陷穽足使聞者悚動所系實不輕也所疑三條皆恐未然試深味之當自見得古今書文雜見先秦古記各有證驗豈容廢绌不能無可疑處隻當玩其所可知而阙其所不可知耳小序決非孔門之舊安國序亦決非西漢文章向來語人人多不解惟陳同父聞之不疑要是渠識得文字體制意度耳讀書玩理外考證又是一種工夫所得無幾而費力不少向來偶自好之固是一病然亦不可謂無助也孔氏書序與孔叢子文中子大略相似所書孔臧不為宰相而禮賜如三公等事皆無其實而通監亦誤信之則考之不精甚矣 答石應之 所示文字深切詳審說盡事情想當時面陳又不止此而未足以少囘天意此亦時運所繋非人力所能與也更願益加涵養講學之功而安以俟之事會之來豈有終極安知其不愈鈍而後利耶熹衰朽殊甚春間一病狼狽公謹見之繼此将理一兩月方稍能自支然竟不能複舊幸且複得祠祿休養而幼累疾病相仍殊無好況心昏目倦不能觀書然日用功夫不敢不勉間亦細繹舊聞之一二雖無新得然亦愈覺聖賢之不我欺而近時所謂喙喙争鳴者之亂道而誤人也無由面論臨風耿耿公謹想已到彼矣渠趨向意味朋友間少得但意緒頗多支離更與镌切令稍直截當益長進耳 答石應之 聞新阡尚未得蔔想今已有定鄉見說大門上世宅兆之勝今日求之未易可得蓋地有盡而求者無已若欲立定等則必求如此之地而後用之則恐無時而已耳熹衰病日益沈痼數日來又加寒熱之證愈覺不可支吾相見無期亦勢應爾不足深念猶恨黨锢之禍四海橫流而賢者從容其間獨未有以自明者此則拙者他日視而不瞑之深憂也富貴易得名節難保此雖淺近之言然亦豈可忽哉便中寓此以代面訣 答諸葛誠之 示喻競辨之端三複惘然愚意比來深欲勸同志者兼取兩家之長不可輕相诋訾就有未合亦且置勿論而姑勉力於吾之所急不謂乃以曹表之故反有所激如來喻之雲也不敏之故深以自咎然吾人所學吃緊着力處正在天理人欲二者相去之間耳如今所論則彼之因激而起者於二者之間果何處也子靜平日所以自任正欲身率學者一於天理而不以一毫人欲雜於其間恐決不至如賢者之所疑也義理天下之公而人之所見有未能盡同者正當虛心平氣相與熟講而徐究之以歸於是乃是吾黨之責而向來講論之際見諸賢往往皆有立我自是之意厲色忿詞如對仇敵無複長少之節禮遜之容蓋常竊笑以為正使真是仇敵亦何至此但觀諸賢之氣方盛未可遽以片辭取信因默不言至今常不滿也今因來喻辄複陳之不審明者以為如何耳 答諸葛誠之 所喻子靜不至深諱者不知所諱何事又雲銷融其隙者不知隙從何生愚意講論義理隻是大家商量尋個是處初無彼此之間不容更似世俗遮掩回護愛惜人情才有異同便成嫌隙也如何如何所雲麤心害道自知明審深所歎服然不知此心何故麤了恐不可不究其所自來也 答項平父【安世】 示喻此心元是聖賢隻要於未發時常常識得已發時常常記得此固持守之要但聖人指示為學之方周遍詳密不靠一邊故曰敬義立而德不孤若如今說則隻恃一個敬字更不做集義工夫其德亦孤立而易窮矣須是精粗本末随處照管不令工夫少有空阙不到之處乃為善學也此心固是聖賢本領然學未講理未明亦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處不可不察識得記得不知所識所記指何物而言若指此心則識者記者複是何物心有二主自相攫挐聖賢之教恐無此法也持守之要大抵隻是要得此心常自整頓惺惺了了即未發時不昏昧已發時不放縱耳愚見如此不知子靜相報如何因風録示或可以警所不逮也伊川先生雲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緻知此兩句與從上聖賢相傳指訣如合符契但講學更須寛平其心深沈詳細以究義理要歸處乃為有補若隻草草領略就名數訓诂上着到則不成次第耳 答項平父 所喻曲折及陸國正語三複爽然所警於昏惰者為厚矣大抵子思以來教人之法惟以尊德性道問學兩事為用力之要今子靜所說專是尊德性事而熹平日所論卻是問學上多了所以為彼學者多持守可觀而看得義理全不子細又别說一種杜撰道理遮蓋不肯放下而熹自覺雖於義理上不敢亂說卻於緊要為已為人上多不得力今當反身用力去短集長庶幾不堕一邊耳 答項平父 官期遽滿當複西歸自此益相遠令人作惡也罵坐之說何乃至是吾人為學别無巧妙不過平心克己為要耳天民聞又領鄉邑赈貸之役不以世俗好惡少改其度深可敬服朋友論議不同不能下氣虛心以求實是此深可憂誠之書來言之甚詳已略報之可取一觀此不複雲也聞宗卿子靜蹤迹令人太息然世道廢興亦是運數吾人正當勉其在己者以俟之耳不必深憤歎徒傷和氣損學力無益於事也 答項平父 所喻讀書次第甚善但近世學者務反求者便以博觀為外馳務博觀者又以内省為隘狹左右佩劔各主一偏而道術分裂不可複合此學者之大病也若謂堯舜以來所謂兢兢業業便隻是讀書程課竊恐有一向外馳之病也如此用力略無虛間意思省察功夫血氣何由可平忿欲何由可弭耶無由面論徒增耿耿耳 答項平父 録寄啟書尤以愧荷稱許之過皆不敢當但覺難用兩字着題耳至論為學次第則更盡有商量大抵人之一心萬理具備若能存得便是聖賢更有何事然聖賢教人所以有許多門路節次而未嘗教人隻守此心者蓋為此心此理雖本完具卻為氣質之禀不能無偏若不講明體察極精極密往往随其所偏堕於物欲之私而不自知【近世為此說者觀其言語動作略無毫發近似聖賢氣象正坐此耳】是以聖賢教人雖以恭敬持守為先而於其中又必使之即事即物考古驗今體會推尋内外參合蓋必如此然後見得此心之真此理之正而於世間萬事一切言語無不洞然了其白黑大學所謂知至意誠孟子所謂知言養氣正謂此也若如來喻乃是合下隻守此心全不窮理故此心雖似明白然卻不能應事此固己失之矣後來知此是病雖欲窮理然又不曾将聖賢細密言語向自己分上精思熟察而便務為涉獵書史通曉世故之學故於理之精微既不能及又并與向來所守而失之所以伥伥無所依據雖於尋常淺近之說亦不能辨而坐為所惑也夫謂不必先分儒釋者此非實見彼此皆有所當取而不可偏廢也乃是不曾實做自家本分功夫故亦不能知異端詖淫邪遁之害茫然兩無所見而為是依違籠罩之說以自欺而欺人耳若使自家日前曾做得窮理功夫此豈難曉之病耶然今所謂心無不體之物物無不至之心又似隻是移出向來所守之心便就日間所接事物上比較耳其於古今聖賢指示剖析細密精微之蘊又未嘗入思議也其所是非取舍亦據己見為定耳又何以察夫氣禀之偏物欲之蔽而得其本心正理之全耶便謂存誠愈固養氣愈充吾恐其察之未審而自許過高異日忽逢一夫之說又将為所遷惑而不能自安也中間得葉正則書亦方似此依違籠罩而自處甚高不自知其淺陋殊可憐憫以書告之久不得報恐未必能堪此苦口也大學章句一本謾往其言雖淺然路脈不差節序明審便可行用幸試詳之 答項平父 所論義襲猶未離乎舊見大抵既為聖賢之學須讀聖賢之書既讀聖賢之書須看得他所說本文上下意義字字融釋無窒礙處方是會得聖賢立言指趣識得如今為學功夫固非可以懸空白撰而得之也如孟子答公孫醜問氣一節專以浩然之氣為主其曰是集義所生者言此氣是積累行義之功而自生於内也其曰非義襲而取之也言此氣非是所行之義潛往掩襲而取之於外也其曰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者言心有不慊即是不合於義而此氣不生也是豈可得而掩取哉告子乃不知此而以義為外則其不動心也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