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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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晦庵集卷三十六     宋 朱子 撰書【陸陳辯答】 答陸子壽 蒙喻及祔禮此在高明考之必已精密然猶謙遜博謀及於淺陋如此顧熹何足以知之然昔遭喪禍亦嘗考之矣竊以為衆言淆亂則折諸聖孔子之言萬世不可易矣尚複何說況期而神之之意揆之人情亦為允惬但其節文次第今不可考而周禮則有儀禮之書自始死以至祥禫其節文度數詳焉故溫公書儀雖記孔子之言而卒從儀禮之制蓋其意謹於阙疑以為既不得其節文之詳則雖孔子之言亦有所不敢從者耳程子之說意亦甚善然鄭氏說凡祔已反於寝練而後遷廟左氏春秋傳亦有特祀於主之文則是古人之祔固非遂徹幾筵程子於此恐其考之有所未詳也開元禮之說則高氏既非之矣然其自說大祥徹靈坐之後明日乃祔于廟以為不忍一日未有所歸殊不知既徹之後未祔之前尚有一夕其無所歸也久矣凡此皆有所未安恐不若且從儀禮溫公之說次序節文亦自曲有精意如檀弓諸說可見不審尊兄今已如何行之願以示敎若猶未也則必不得已而從高氏之說但祥祭之日未可撤去幾筵【或遷稍近廟處】直俟明日奉主祔廟然後徹之則猶為亡於禮者之禮耳鄙見如此不審高明以為如何 答陸子壽 先王制禮本緣人情吉兇之際其變有漸故始死全用事生之禮既卒哭祔廟然後神之然猶未忍盡變故主複於寝而以事生之禮事之至三年而遷於廟然後全以神事之也此其禮文見於經傳者不一雖未有言其意者然以情度之知其必出於此無疑矣其遷廟一節鄭氏用谷梁練而壞廟之說杜氏用賈逵服?說則以三年為斷其間同異得失雖未有考然谷梁但言壞舊廟不言遷新主則安知其非於練而遷舊主於三年而納新主邪至於禮疏所解鄭氏說但據周禮廟用卣一句亦非明驗故區區之意竊疑杜氏之說為合於人情也來谕考證雖詳其大槩以為既吉則不可複兇既神事之則不可複以事生之禮接爾竊恐如此非惟未嘗深考古人吉兇變革之漸而亦未暇反求於孝子慈孫深愛至痛之情也至謂古者幾筵不終喪而力诋鄭杜之非此尤未敢聞命據禮小斂有席至虞而後有幾筵但卒哭而後不複饋食於下室耳古今異宜禮文之變亦有未可深考者然周禮自虞至祔曾不旬日不應方設而遽徹之如此其速也又謂終喪徹幾筵不聞有入廟之說亦非也諸侯三年喪畢之祭魯謂之吉禘晉謂之禘祀禮疏謂之特禘者是也但其禮亡而士大夫以下則又不可考耳夫今之禮文其殘阙者多矣豈可以其偶失此文而遽謂無此禮邪又謂壞廟則變昭穆之位亦非也據禮家說昭常為昭穆常為穆故書謂文王為穆考詩謂武王為昭考至左傳猶謂畢原鄷郇為文之昭?晉應韓為武之穆則昭穆之位豈以新主祔廟而可變哉但昭主祔廟則二昭遞遷穆主祔廟則二穆遞遷爾【此非今者所論之急但謾言之以見來說考之未精類此】又謂古者每代異廟故有祔於祖父祖姑之禮今同一室則不當專祔於一人此則為合於人情矣然伊川先生嘗譏關中學禮者有役文之弊而呂與叔以守經信古學者庶幾無過而已義起之事正在盛德者行之然則此等苟無大害於義理不若且依舊說亦夫子存羊愛禮之意也熹於禮經不熟而考證亦未及精且以愚意論之如此不審高明以為如何然亦不特如此熹常以為大凡讀書處事當煩亂疑惑之際正當虛心博采以求至當或未有得亦當且以阙疑阙殆之意處之若遽以己所粗通之一說而盡廢己所未究之衆論則非惟所處之得失或未可知而此心之量亦不宏矣閑并及之幸恕狂妄 答陸子美 伏承示谕太極西銘之失備悉指意然二書之說從前不敢輕議非是從人腳根依他門戶卻是反覆看來道理實是如此别未有開口處所以信之不疑而妄以己見辄為之說正恐未能盡發其奧而反以累之豈敢自謂有扶掖之功哉今詳來敎及省從前所論卻恐長者從初便忽其言不曾緻思隻以自家所見道理為是不知卻元來未到他地位而便以己見輕肆抵排也今亦不暇細論隻如太極篇首一句最是長者所深排然殊不知不言無極則太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為萬化之根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空寂而不能為萬化之根隻此一句便見其下語精密微妙無窮而向下所說許多道理條貫脈絡井井不亂隻今便在目前而亘古亘今攧撲不破隻恐自家見得未曾如此分明直截則其所可疑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至於西銘之說猶更分明今亦且以首句論之人之一身固是父母所生然父母之所以為父母者即是乾坤若以父母而言則一物各一父母若以乾坤而言則萬物同一父母矣萬物既同一父母則吾體之所以為體者豈非天地之塞吾性之所以為性者豈非天地之帥哉古之君子惟其見得道理真實如此所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推其所為以至於能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而非意之也今若必為人物隻是父母所生更與乾坤都無幹涉其所以有取於西銘者但取其姑為宏闊廣大之言以形容仁體而破有我之私而己則是所謂仁體者全是虛名初無實體而小己之私卻是實理合有分别聖賢於此卻初不見義理隻見利害而妄以己意造作言語以增飾其所無破壞其所有也若果如此則其立言之失膠固二字豈足以盡之而又何足以破人之梏於一己之私哉大抵古之聖賢千言萬語隻是要人明得此理此理既明則不務立論而所言無非義理之言不務正行而所行無非義理之實無有初無此理而姑為此言以救時俗之弊者不知子靜相會曾以此話子細商量否近見其所論王通續經之說似亦未免此病也此間近日絶難得江西便草草布此卻托子靜轉緻但以來書半年方達推之未知何時可到耳如有未當切幸痛與指摘剖析見敎理到之言不得不服也 答陸子美 前書示谕太極西銘之說反複詳盡然此恐未必生於氣習之偏但是急迫看人文字未及盡彼之情而欲遽申己意是以輕於立論徒為多說而未必果當於理爾且如太極之說熹謂周先生之意恐學者錯認太極别為一物故着無極二字以明之此是推原前賢立言之本意所以不厭重複蓋有深指而來谕便謂熹以太極下同一物是則非惟不盡周先生之妙旨而於熹之淺陋妄說亦未察其情矣又謂着無極字便有虛無好高之弊則未知尊兄所謂太極是有形器之物耶無形器之物耶若果無形而但有理則無極即是無形太極即是有理明矣又安得為虛無而好高乎熹所論西銘之意正謂長者以橫渠之言不當謂乾坤實為父母而以膠固斥之故竊疑之以為若如長者之意則是謂人物實無所資於天地恐有所未安爾非熹本說固欲如此也今詳來誨猶以橫渠隻是假借之言而未察父母之與乾坤雖其分之有殊而初未嘗有二體但其分之殊則又不得而不辨也熹之愚陋竊願尊兄更於二家之言少賜反複寛心遊意必使於其所說如出於吾之所為者而無纎芥之疑然後可以發言立論而斷其可否則其為辨也不煩而理之所在無不得矣若一以急迫之意求之則於察理已不能精而於彼之情又不詳盡則徒為紛紛而雖欲不差不可得矣然隻此急迫即是來谕所謂氣質之弊蓋所論之差處雖不在此然其所以差者則原於此而不可誣矣不審尊意以為如何子靜歸來必朝夕得欵聚前書所謂異論卒不能合者當已有定說矣恨不得側聽其旁時效管窺以求切磋之益也延平新本龜山别錄漫内一通近又嘗作一小蔔筮書亦以附呈蓋緣近世說易者於象數全然闊略其不然者又太拘滞支離不可究诘故推本聖人經傳中說象數者隻此數條以意推之以為是足以上究聖人作易之本指下濟生人觀變玩占之實用學易者決不可以不知而凡說象數之過乎此者皆可以束之高閣而不必問矣不審尊意以為如何 答陸子美 示谕縷縷備悉雅意不可則止正當謹如來敎不敢複有塵渎也偶至武夷匆匆布叙不能盡所欲言然大者已不敢言則亦無可言者矣 寄陸子靜 奏篇垂寄得聞至論慰沃良深其規模宏大而源流深遠豈腐儒鄙生所能窺測不知對揚之際上於何語有領會區區私憂正恐不免萬牛囘首之難然於我亦何病語圓意活渾浩流轉有以見所造之?所養之厚益加歎服但向上一路未曾撥轉處未免使人疑着恐是蔥嶺帶來耳如何如何一笑熹衰病益侵幸叨祠祿遂為希夷直下諸孫良以自慶但香火之地聲敎未加不能不使人慨歎耳 答陸子靜 昨聞嘗有丐外之請而複未遂今定何如莫且宿留否學者後來更得何人顯道得書雲嘗詣見不知已到未子淵去冬相見氣質剛毅極不易得但其偏處亦甚害事雖嘗苦口恐未必以為然今想到部必已相見亦嘗痛與砭□否道理雖極精微然初不在耳目見聞之外是非黑白即在面前此而不察乃欲别求玄妙於意慮之表亦已誤矣熹衰病日侵去年災患亦不少此數日來病軀方似略可支吾然精神耗減日甚一日恐終非能久於世者所幸迩來日用功夫頗覺有力無複向來支離之病甚恨未得從容面論未知異時相見尚複有異同否耳 答陸子靜 稅駕已久諸況想益佳學徒四來所以及人者在此而不在彼矣來書所謂利慾深痼者已無可言區區所憂卻在一種輕為高論妄生内外精粗之别以良心日用分為兩截謂聖賢之言不必盡信而容貌詞氣之間不必深察者此其為說乖戾狼悖将有大為吾道之害者不待他時末流之弊矣不審明者亦嘗以是為憂乎此事不比尋常小小文義異同恨相去遠無由面論徒增耿耿耳李子甚不易知向學但亦漸覺好高鄙意且欲其着實看得目前道理事物分明将來不失将家之舊庶幾有用若便如此談玄說妙卻恐兩無所成可惜壞卻天生氣質卻未必如乃翁樸實頭無許多勞攘耳 答陸子靜 學者病痛誠如所谕但亦須自家見得平正深密方能藥人之病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