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的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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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兼收的力量。

    事物美滿到極處,或慘怖到極處,在詩人看來,卻是習見。

    大而至于不可方物,小而至于目不能見,在詩人亦視為相習有素,不足為奇。

    故自園中之花,森林中之野獸,以至地下之礦藏,天上之星象,無不異類同歸,互相聯結,而存儲于詩人不疲不累之心機中。

    因此等意思,大有用處,能于道德或宗教的真理上,增加力量;小之,亦可于飾美上增進其自然真确之描畫。

    故觀察愈多,所知愈富,則做詩時愈能錯綜變化其情境,使讀者睹此精微高妙之諷辭,心悅誠服,于無意中受一絕妙之教訓。

     因此之故,我于自然界形形色色,無不悉心研習;足迹所至,無一國無一地不以其特有之印象相惠,以益我詩力而償我行旅之勞。

     拉塞拉司曰:“君遊蹤極廣,見聞極博,想天地間必尚有無數事物,未經實地觀察。

    如我之偏處群山之中,身既不能外出,耳目所接,悉皆陳舊,欲見所未見,察所未察而不可得,則如何?” 應白克曰:“詩人之事業,是一般特性的觀察,而非各個的觀察。

    但能于事物實質上大體之所備具,與形态上大體之所表見,見着個真相便好。

    若見了郁金香花,便一株株的數它葉上有幾條紋;見了樹林,便一座座的量它影子是方是圓,多長多闊,豈非麻煩無謂。

    即所作的詩,亦隻須從大處落墨,将心中所藏自然界無數印象,擇其關系最重而情狀最足動人者,——陳列出來,使人見了,心中恍然于宇宙的真際,原來如此。

    至于意識中認為次一等的事物,卻當付諸删削。

    然這删削一事,也有做得甚認真的,也有做得甚随便的。

    這上面就可見出誰是留心,誰是貪懶來了。

     但詩人觀察自然,隻還下了一半功夫;其又一半,即須娴習人生現象:凡種種社會種種人物之樂處苦處,須精密調查,而估計其實量。

    情感的勢力,及其相交相并之結果,須設身處地以觀察之。

    人心的變化,及其受外界種種影響後所呈這異象,與夫因天時及習俗的勢力,所生的臨時變化,自人人活潑康健的兒童時代起,直至其頹唐衰老之日止,均須循其必經之軌道,窮迹其去來之蹤。

    能如是,其詩人之資格猶未盡備,必須自能剝奪其時代上及國界上牢不可破之偏見,而從抽象的及不變的事理中判斷是非;猶須不為一時的法律與輿論所羁累,而超然高舉,與至精無上萬古不移的真理相接觸。

    如此,則心中不特不急急以求名,且以時人的推譽為可厭,隻把一生欲得之報酬,委之于将來真理彰明之後。

    于是所做的詩,對于自然界是個天人聯絡的譯員,對于人類是個靈魂中的立法者。

    他本人也脫離了時代與地方的關系,獨立太空之中,對于後世一切思想與狀況,有控禦統轄之權。

     雖然,詩人所下苦工,猶未盡也:不可不習各種語言,不可不習各種科學;詩格亦當高尚,俾與思想相配;至措詞必如何而後隽妙,音調必如何而後和葉,尤須于實習中求其練熟。

    ……” 六年五月,江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