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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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AffonsoHenriquesSilva所作"JardimdaEnropa" 一 千九百十六年三月十一日 晨起,行于市,見鬻報之肆,家家鹹樹一竿,竿頭綴巨幅之布,或懸徑尺之闆,署大字于上,以為揭橥,曰“葡萄牙宣戰矣”。

    此數字着吾眼中,似依戀不肯即去;而吾當舉目凝視之時,心中感想何若,亦惘然莫能自說,但知戰之一字,絕類啞謎,難測其奧。

    七百年前,吾葡萄牙甚小弱,其能張國威,樹榮名,自跻于大國之列者,戰為之也。

    及後,阿爾加司克伯爾之役,摩爾人敗吾軍,僇吾主,摩爾人(Moors)居非洲北岸,為阿剌伯及巴巴利人之混合種,不信耶教。

    千五百五十七年,葡王約翰三世(KingJoâoIII)死,其孫撒拔司丁(Sebastiâo)嗣位,隻三歲,王伯祖攝政。

    至千五百六十八年,王十四歲,歸政。

    王年少英敏,嗜運動及冒險之事,又笃信宗教,親政既十年,惡摩爾人之無化,集國中兵萬四千衆,以千五百七十八年六月二十五日,自葡京裡斯朋(Lisbon)出發,渡海征摩爾。

    八月四日,戰于阿爾加司克伯爾(Alcacer-Keb'ir)大敗,王死亂軍中,萬四千人及從征諸貴族,或死或俘,無有還者。

    事平,有得王屍者,見身受數十劍,血肉模糊,衣冠類王外,莫由辨真僞,遂運歸,葬于白侖寺(ConventofBelem),其曾祖馬諾歐王(KingManoel)所建者也。

    或謂歸葬者實非王屍,王之死,不在戰場,而在被虜于摩爾之後雲。

    以撒拔司丁之英毅,竟不蒙天佑,身死國辱,隳其祖宗之遺烈,而令吾葡萄牙人屈伏于人者,亦戰為之也。

    嗟夫,吾葡萄牙固昔日之泱泱大國也,光焰燭天,榮名蓋世,以今之小,視彼之大,數百年來,愛國之士,殆無一不悲憤填膺,歎為昔日之盛,恐終古不能見諸今日也。

    然昔日之盛,果即終古不能見諸今日乎?則其事猶待解決,固無人能知之,亦無人能斷之也。

    今葡萄牙宣戰矣,祖宗之靈,已歸相吾輩,吾輩将來運遇,為蹇為吉,容可即此決之。

    夫以吾葡萄牙先人之事業,曾于驚世駭俗中辟一新紀元,曾于探幽窮險中辟一新紀元,曾于人心能力中辟一新紀元,吾人幸而為其子孫,豈可昏昏過去,而不一念其遺烈邪?且亦豈一念即了,以為昔日之事,僅一光榮之幻夢,今夢醒情移,不妨于夕陽西下時,歌俚歌,徘徊于頹垣破宇間,摩挲舊迹,視為考古之資,而不以先人之遺命,為前進之铙吹,希望之寶庫耶?諸君英人;英人,果敢人也,禦木納之假面,而藏鋒镝于其中;善畫策,平時一舉手,一投足,悉資以造策;策備,乃待時而動。

    人之論諸君者,每謂英人何狡若遊龍,不可捉摸。

    不知諸君固自有主意,初非動于一時之情感也。

    職是故,諸君恒視吾輩為怪物,謂葡萄牙人善作夢,當晴日當空,氣候溫暖,則葡萄牙人夢矣:置身園中,見橘樹及夾竹桃之花,燦然齊放,微風送香,則色然喜,如登天國,曾不一思來日之大難;似此舉國皆夢,茫然不知世間複有白晝,國幾何而不亡。

    諸君以此責吾輩,吾輩敢不唯諾;蓋吾葡萄牙人固善夢之民族,常自承不諱也。

    然吾輩所夢,未必即符諸君之所測。

    乃有一夢,作之數百年矣,今猶未醒也。

    自當年撒拔司丁王遇害,國人悲之,北自格利西亞,南迄亞爾客夫司極邊,凡言及此王,莫不噓唏悲歎,謂王英氣過人,春秋甚富,貌昳麗如少女,國人莫不願為效死;以王其人,在理當展其雄略,建萬世之功,不能即此淹忽;于是佃傭村媪,撰為齊諧,父诏其子,母語其女,謂王實未死,今睡耳,異日且歸;至今山村酒肆間,老農輩偶談故事,猶堅執此說。

    此非數百年來醒之夢耶?詩人嘉穆恩有句雲:“Antigafortalezaalealdaded'animoenobreza。

    ”嘉穆恩(Louisde Camoens)生千五百二十四年,死千五百七十九年;此二句以英文直譯之為“Ancientvigourandloyaltyofmindandnobleness”。

    吾今亦作此想,想諸君聞之,或将匿笑。

    然英國詩人,不亦嘗謂神話村談,幻夢怪想,均自具哲理,不能視為妄謬耶?又吾葡萄牙農民,都樸質寡文,與自然界甚接近,故為狀絕類小兒。

    方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