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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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泉面無人色。

     “你去告吧。

    你是東京地方檢察廳的檢事正,我是警察廳所屬的警視正,我接受你的挑戰。

    我要在法庭上把你的失節行為公布于衆!” 安高兩道逼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平泉。

     “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平泉舉起顫抖的拳頭砸着桌子。

     “我當然會出去,但在臨走前我得把話說清楚。

    我從北海道就開始追蹤殺害永山雄吉的兇手了。

    他們殺害了特别探員,還不止一次地派殺手來對付我,因為不殺死我,遠澤要一就得被捕。

    不僅僅是遠澤一人,好幾個内閣國務大臣都和那樁武器出口貪污事件有牽涉。

    現屆政府将被摧毀,所以他們發瘋似地向我下毒手。

    關于參與這次貪污的人員名單,我保存着通産省航空局長阿形充介臨死前的交待錄音。

    按理說地方檢察廳應該全力以赴解開這樁案子,可你卻在竭盡全力想把這件事情埋葬在黑暗中。

    我知道你背後有政府在作祟,你屈服于政府的壓力,甘當枉法的奴才。

    為這件事已經出現了好幾個犧牲者,這些犧牲者的心頭之恨你根本不理解!追蹤罪犯至今的我心裡是怎麼想的你不懂。

    一個搜查官的信念是什麼你根本一點都不理解!什麼暴言、侮辱,你想用這點雞零狗碎的玩藝兒來成脅我?有膽量你就來!我是拼着一條命追蹤到這個地步的,今後還要繼續追下去。

    你想放掉山崎和三上,我偏要把他們扔進監獄。

    你包庇的那些政治高官也一樣。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看看搜查官的意志是什麼。

    你好好兒地記住了!” 安高義正詞嚴地訓斥一通後站起身來。

     平泉一言不發,把臉扭向一旁,滞留着苦澀的側臉幽鬼似地陰慘。

     安高出了東京地方檢察廳。

     馬路上刮着寒風。

     他豎起了衣領。

     他踏着栽着懸鈴木行道樹的人行道走着。

    枯葉纏在他的腳下翻卷着。

    走着走着,安高心頭忽然升起一股寂寞感,他覺得仿佛什麼都要離他而去了。

     ——還有四五天。

     他心中暗自嘀咕。

     國家公安委員長給北海道公安委員會的答複限期越來越近。

     答複一上,肯定罷免。

    自己一罷免,遠澤要一便可高枕無憂。

    遠澤追求的也是這一點。

    遠澤通過對東京地方檢察廳施加壓力的手段來争取這幾天時間。

    遠澤也不顧一切了。

    隻要堅持到安高被罷免,那就萬事大吉了。

     ——我真的能勝嗎? 安高自問。

     他殺了田沼良一又從阿形充介那裡取得了口供,背景已經曆曆在目。

    殺害永山雄吉的兇手也抓住了!他相信能一氣呵成把案子破了。

    這條漫長得吓人的征途最後的沖刺就是那場闖八州幫本部。

     可是形勢急轉直下了,腳下的地基開始崩潰。

    安高業已建起了一座雄偉的建築物,一座由犯罪構成的建築。

    可是這座千真萬确是存在着的建築物正在急速地消逝。

    因為它的地基是流沙,如今這座建築物正要乘着流沙逝去。

     一座虛幻的城堡。

     東京地方檢察廳打算隻拘留三天便把山崎和三上放掉。

    而且這三天的審訊也不讓安高進行,而且地方檢察廳搜查部的檢察官來審訊,審訊内容也隻局限于妨礙執行公務嫌疑。

     安高做夢也沒有想到在最後的階段上檢察廳會蹦出來擋道。

     按理說地方檢察廳必須請求最大期限的拘留,在拘留期間由探員和檢察官針對主題事件的嫌疑進行徹底的調查。

     想不到地方檢察廳竟濫用職權,反而想把事件掩蓋掉。

    這可真是個不好對付的強敵。

     要粉碎地方檢察廳的陰謀,必須乘罷免宣布前山崎和三上被拘留的三天時間内抓住他們殺害永山雄吉的證據。

     一旦罷免構成事實,并且山崎和三上也被釋放,要想再接近犯罪的根源就不那麼容易了。

     到時候山崎和三上一定會銷聲匿迹躲起來。

     要想在短短的四五天時間内抓到山崎和三上的确鑿罪證是不可能的。

     勝負已定,安高想,自己敗了。

    遠澤動用了政府和檢察廳幫他藏匿犯人,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不過,失敗并不是永遠的。

     安高在心裡對自己說。

     被罷免以後還要繼續幹,安高早已下了決心。

    正如剛才訓谕平泉時所說的那樣,一個搜查官的意志是不可摧毀的。

     一個被罷免的接近老年的男人,豎着大衣領子,落魄地踽踽獨步——這一想象喚起了他的寂寞感。

     安高忽然停住了腳步。

    一條瘦狗穿過馬路。

     ——格羅怎麼樣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

    要是有格羅在身邊,就能輕而易舉地證實山崎和三上的罪行。

     可是,這個引得他心尖兒打顫的希望立即在茫漠中消失了。

     自那以後格羅—直沒有消息。

     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安高舉步朝國會走去。

     4 參議院議員會館。

     安高則行踏進遠澤要一的辦公室。

     遠澤要一正等着他。

     遠澤一聽說安高來了,以為他是來賠罪道歉的。

     安高的罷免即将在幾天内決定。

     盡管安高生性傲慢,面臨罷免他也總不得不好好想想。

    一被罷免,連一分錢退職金都甭想拿。

    罷免一個官升到警視正的人物,這在警察廳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

     人都是愛自己的。

     安高進來了。

     “是你啊,坐吧。

    ” 遠澤趾高氣揚。

    他和安高在青森競選演講時見過一面。

    當時安高還是一表溫厚的風度,如今已判若兩人。

     隻見他雙頰深陷,目露暗光。

     一眼看去有些潦倒晦氣的感覺。

     “找我什麼事啊?” 遠澤叼上一支煙。

     “我是來警告你的。

    ” 安高坐了下來。

     “警告我?” 遠澤皺起了眉頭。

     安高無言地取出錄音機,放在桌子上,按下按鈕。

     錄音機裡流出阿形充介的聲音。

     遠澤也一言不發聽着阿形的講話。

    阿形向安高坦白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關于錄音的内容,地方檢察廳也已經和他通過氣了。

     他一聲不響聽完錄音。

     安高收起錄音機。

     “這就是警告?” “是的。

    ” 安高點點頭。

     “聽人說你曾故意把一個叫田沼的人推下陽台摔死。

    在找這個阿形的時候你也通過威脅讓他把你杜撰出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說他在死以前,也就是你離開以後立即把你威脅他的事對一個和他關系不錯的部下說了。

    阿形好像很害怕,其實他的害怕也不奇怪,因為你無緣無故地殺了許多人。

    你是個嗜血成性的人,他當然怕你了。

    我已經把他那個部下的話通報給地方檢察廳了,地方檢察廳也許會因此對你起訴。

    ” “也就是說磁帶裡錄着的内容你是一概不知了?” “我怎麼會知道!” 遠澤面露愠色。

     “反正過幾天就清楚了。

    ” 安高的視線罩着遠澤的臉。

     “你今天是故意為說這些話才來的嗎?” “是的。

    ” “你這個地方是不是有毛病?” 遠澤指指腦袋。

     “不正常的是你。

    ” “……” “你趁競選的機會,利用競選車幫殺害永山雄吉的兇手逃走。

    殺害永山雄吉的指令也是你下的。

    阿形自供後可能也是你下令把他幹掉的。

    阿形一死,他的自供分量自然就輕了,你要的就是這一點。

    你收買阿形的部下,讓他捏造我脅迫阿形什麼的謊言也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

    你的小動作太多了,小動作越多,漏洞就越大。

    ” “真是極有趣的推理,講下去講下去,我正感到無聊。

    ” 遠澤取出一支雪茄。

     “你倒真能沉得住氣。

    ” “不錯,看你一個人演獨角戲也不賴。

    不,不是獨角戲,是耍猴。

    可惜這裡沒有猴子。

    ” 遠澤得意地笑笑。

     “我看你就是一隻猴子。

    ” “什麼,我是猴子?” “是的。

    你以為你在耍着你周圍的一班猴子,可事實上你卻正跳得起勁。

    隻不過自己是很難發現自己在跳罷了。

    反正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自己腰上拴着根帶子。

    ” “要到什麼時候?” 遠澤的笑容沒有消失。

     這不是沒有消失,這是僵笑,安高心裡很清楚。

     “我剛才得到消息,千葉縣—個農民收養了格羅。

    在兩三天裡我會把格羅領來。

    這樣你的被捕就是時間問題了。

    我要當着法官的面明确地證實山崎和三上的罪行,然後把他們帶回北海道徹底審問。

    已經無路可逃了,你也總有一天要被押到北海道去的。

    ” “這更有趣了。

    ”